山體內部是一個溶洞水系,光線打過去一片白灰色的石壁,形成很多規律的簾幔形態,流水的侵蝕作用非常明顯。陰濕之氣撲面而來,我看著腳下一面防止滑倒,道:“實際上,我是第一次來。地下河有魚嗎?我是指那種……會吃人的大魚。”
張海藻笑了起來,“為什麼有這種東西?電影裡才有,我上次看了一部日本的驚悚片……”
我擺了擺手,並不打算跟他解釋我上次和老癢看見的那種怪魚。果真是幻覺,那些怪物只存在我的腦海裡嗎?張家人對幻境的控制真是可怕。
可供行走的空間很少,我的狗腿只能豎直拎著。悶油瓶作為先鋒卻兩手空空,我心想他應該是擁有相當的自信能解決這裡的風險,也可能蛇群對我們構不成危險。我倒是很久很久——都沒有在這樣的環境裡遇到正常的物種了。
仔細打量四周,人工開鑿的痕跡幾乎沒有。除了腳下的窄道,其餘都是鬼斧神工的傑作。怪不得稱之為“礦”,這是一條純天然的“礦脈”。空間極不規則,好像迷宮一般,我們一路沿著最寬的主幹道,但旁邊仍有不少溶洞。抬頭還能看到上下貫通的狹縫,洞中有洞,地貌十分複雜。
不久,眼前出現一條暗河,但和我印象中的那條地下河相差得簡直太多。水流安靜平穩,都足以開發成為旅遊景點。同時我心裡的疑惑更重了,這樣安全的一個地方,為什麼會成為那年“測試”我的場所?莫非作為關鍵因素的蛇群對我的影響很大?
張海藻出聲提醒道:“上次我只走到這裡,往後是它們的老巢。”
悶油瓶應了一聲,接著道:“吳邪,別碰這裡的蛇。”
費洛蒙的“功效”我是知道的,一把雙刃劍,尤其在脫離人為控制的時候。我眯著眼睛往前一看,河水裡閃過黑色的影子,石岸上也有扭動著的蛇群,零散分佈著。這幅場景對普通人來說可能比較惡心,但是在我看來屬於特別安全。沒長雞冠,沒有黑毛,尺寸正常,姿態普通,總結成四個字:謝天謝地。
我輕聲問:“它們會主動攻擊人類嗎?”
“不會。”張海藻的聲音在洞裡形成回聲,“它們的視覺和聽覺都退化得很厲害。”
我的腦筋突然轉不過來。既然這麼安全,為什麼他說自己之前只走到中途?我本以為事情非常困難,只有悶油瓶搞得定,可眼下的局面完全是殺雞用牛刀。開玩笑,給我幾瓶雄黃,我也能馬上殺過去。
我們三個緩緩靠近蛇群,我聽著它們爬行的聲音,和洞裡的水聲混合起來顯得十分陰森。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些蛇似乎開始躁動。
我猶豫一下,把狗腿遞給悶油瓶。他接了過去,轉頭又看我一眼,我鼓勁道:“壯士,去吧。”
張海藻在我身後已經拉開了架勢,我以為他從包裡掏出的是什麼秘密武器,定睛一看,只是一把火鉗。他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道:“暫時只能找到這個,順手塞進去了。”
我忽然無比擔憂自己的處境,想叫悶油瓶把刀還給我。
悶油瓶淡淡的聲音傳來:“站好別動。”蛇群向我們爬來,氣勢卻沒有我想象中的猛烈。然後,站我前後的兩個人,開始精準地屠蛇。挑致命部位放血,再撥到一旁去,迎接下一條來送命的。
因為蛇群算不上密集,爬行速度慢,所以他們手中的動作也自然慢半拍。比起張海藻夾煤球般的姿勢,我更願意欣賞悶油瓶的一招一式。平時他的動作快得看不清,現在慢了下來,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這種新手級別的任務略顯奇葩,張海藻當時說“去秦嶺看一看”,明顯在含糊其辭。可我到了這裡,也沒看明白搞什麼鬼。這群蛇不會主動攻擊人嗎?可它們明明就是向我們三人湧來。
剎那之間,我想通了,它們是向我一個人湧來。之所以讓我站在第二位,不僅出於保護,更是要把“餌”放在中間,在旁邊佈置“機關”,來一隻屠一隻,來兩只殺一雙。我這樣的人,既然能對它們産生跨物種吸引力,除了那獨特的體質,我想不出其他原因。
不過這是什麼道理?我以為費洛蒙的讀取能力是一種蛇群同類的徵兆,可今天竟然遭遇了一次“自相殘殺”,被這裡的蛇打上了主意。
他倆這麼低效率的行動,不知得屠戮到猴年馬月,張海藻的目標肯定不是這群蛇。我問:“你們要找什麼?”
他們兩個把蛇的屍體扔進水裡,血液被水流稀釋,沖刷到了很遠的地方。張海藻道:“古人有句話,擒折……擒賊先擒王。”
“蛇王?”我遠遠注視著地下河的深處。
一波蛇群死的死傷的傷,悶油瓶把狗腿浸在水裡,洗去斑斑血跡。張海藻將手電調成散光,舉著火鉗,夾著水裡的蛇玩了起來,場面非常悠閑。他道:“先等著。”
嘩啦一聲,張海藻一腳滑進水裡。他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老實地退了回去,把打濕的褲腳從鞋子裡拉出來,捲到膝蓋那麼高。我冷冷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直覺中認為這一切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