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油瓶和張海藻同時往我這邊看了過來,我做了個手勢示意沒事。小花道:“能夠同我說上話的程度,你說呢?你大概不相信,等見到他或許就能明白。”
“我在陝西的山裡,他要是真有本事就來找我,或者慢慢等吧。”我皺眉道:“姓車,是他的真實姓名嗎?”
“誰知道?名字不重要。”小花道:“他說他急著見你,有件十萬火急的事情,但並不肯向我們透露具體細節。”
“那就讓他急著。”我說道,“可能我爺爺生前欠了他五百萬?回去我找找他老人家的遺書。”
我想盡快結束這通對話,小花卻一再提醒,為了找我能大動幹戈做到這種地步的,事情的結果可能會超出意料。
我一笑置之,“那就一千萬?總不會超出八位的上限吧。”掛電話的前一刻,我仍然沒有重視起來。倒不是自大,大概是因為身邊有了另一個人,便有了自信可以面對一切,小花他不明白這一點。
“對了,秀秀恢複得差不多了,她哥哥似乎在搞什麼鬼,也不知目的為何……”小花有意無意道:“不過你應該沒什麼可擔心的。前陣子聽說吳家‘收’了一把刀……”
聽見那微妙的語氣,我臉上微微發燙,趕忙打斷,“喂?訊號不好,那我掛了。”
螢幕的亮光熄滅後,屋子裡陷入漆黑,張海藻早早背對著我們躺下。不算皎潔的月光稍稍透進來,這一帶的森林,猛禽幾乎銷聲匿跡,所以沒人提出守夜的問題。
我把自己的揹包枕在腦下,無奈這個“枕頭”太高,如果將就著睡下去,明天我恐怕要歪著脖子趕路。悶油瓶的大包在半米遠的地方,看著厚度剛剛好,順眼無比,我便拽了過來。
他是背個包就能瀟灑走天下的人,包裡的空間利用得十分合理,枕在上面也不太硬。有些人的行李裝備髒而亂,他的恰恰相反。我調整了姿勢正要睡,忽然硌到包裡一個極不規則的東西。
這東西放在最外的夾層裡,起初我沒怎麼在意,只是挪開了點。之後才感覺不對,用手摸了摸,是那種一顆顆的質感。
我索性摸索著拉開拉鏈,探進去,果然摸到一串東西。我把它一點點拿出來,藉著模糊的月色定睛一看,是那相思子的手串。我那時候隨手給他的,竟然保留到現在。
我下意識地望向悶油瓶的位置,原來他一直睜著眼睛毫無睡意,把我的動作盡收眼底。我一碰上他的眼神,腦中有些空白,又把東西默默地塞了回去。他只是忘了扔嗎?不會,絕對是故意的。
悶油瓶突然不由分說將我拽起身,於是我兩膝著地跪在地上,上身探過去,在斑駁老舊的牆壁前和他接吻。吻得並沒有很深,但足夠緩解一下心裡某個蠢蠢欲動的部位。
據說我現在的狀態應該被稱為老房子著火,然而那種話完全不適用於我,我的情緒遠沒有那麼劇烈。忐忑,激動,這些極端的元素都在初期快速消退。
我解讀過人們在很多種場合下的情緒,好像反倒忘記瞭如何讓自己的情緒正常執行。可是畢竟我的世界也不正常了,這一點沒有給我帶來多少恐慌。從一開始,我需要的就不是頭腦發熱的沖動。悶油瓶說“走一步看一步”,我想應該是“走一步算一步”,一些冰冷的理性必不可少。
因為深知得來不易,所以我很知足。這樣就行了,別的正常法子不僅不管用,還耽誤事。
當然,如果他的吻技能提高一點,那就更好了。
我們不免製造出些動靜來,分開的時候,張海藻正好出聲道:“你們聽到什麼了嗎?”
這個人背對著我們,我尷尬得有口難言,要如何向他解釋發生了什麼?張海藻卻道:“不是你們倆,是屋子外面。”
我很快接過話,“動物吧。山裡有猴子,我以前遇見過。”
“也可能是我聽錯了,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張海藻的聲音此刻顯得非常理智,“族長,你聽覺比我好得多。”
悶油瓶淡淡地看了窗外一眼,“剛剛沒注意。”
我心裡咯噔一下,看來以後還不能隨便親熱,會分散他注意力。
這一帶的猴子有多頑劣我見識過,不過到了晚上,它們還會集體活動嗎?我望了眼擺在牆下的狗腿,確保它在我一臂長的距離之內。
秦嶺在傳說裡,是國家研究超自然生物的秘密基地。然而現實中,山林裡猛獸的分佈並不密集。我不知道張海藻所說的動靜是怎樣的,是小型夜行動物?我們還未進入大山深處,這個可能性很小。可是除了這個以外,餘下所有的可能性都會讓人心驚。
我還想再問問,發現張海藻已經轉了個身,臉朝上,明顯閉了眼在睡覺,彷彿剛才的對話都是在逗我們玩。悶油瓶拍拍我的肩,示意繼續睡。
“別做無用的猜測。”他說道。我點點頭,深深被張家人臨危不亂的心態所折服。在危機尚未顯現出它真正的樣子之前,每一分每一秒都按照預定軌跡進行。哪怕是睡覺,也要好好睡。
清晨,我被鳥鳴叫醒,森林裡的鳥啼聲亂而雜,毫無美感的一鍋燉。我扒了扒頭發,看見悶油瓶已整裝待發。張海藻則一邊往自己腿上抹風油精,一邊道:“聽說你來過秦嶺?哪條路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