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碧筆尖停在最後一筆的起始,任憑墨跡洇開,抬起頭,翡翠眼中光華流轉:“冥神大人,我還有一不情之請。”
“說。”綠衣極為不耐道。
“自此一去,滄海桑田,我便再也無法與連雲相見了,能否容許我最後,再碰一碰他。”
事已至此,也沒什麼戲好做了,綠衣道:“可以。”
蒼碧回過頭,看向連雲,嘴角勾起,眼梢彎出一抹雲霞般的柔情,手腕移動,書完最後一劃:“連雲,永別了。”
連雲還來不把那抹驚心動魄的笑容牢牢刻印,卻見蒼碧身上亮起灰白相間的煙氣,煙落後,哪還有什麼傾世美人,只一隻身軀如小臂長的白狐。
白狐奔到高臺前,兩只前爪在還未解除的禁制上快速拍打著,綠衣沒有食言,一揚廣袖撤了禁制,白狐駕輕就熟地躍到連雲腳面,順著傷痕累累的矯健身軀一路旋上,停在肩頭。
連雲翕動著嘴,做出各種口型,白狐也不知看不看得懂,抱住他扭過來的頭,尖嘴送上,牢牢貼在了半張的口上。
綠衣頗為厭惡地瞪著眼,邊沿不清晰的目眥託著不穩當的眼球,彷彿下一刻就要射到那對礙眼的妖身上。
連雲緊鎖的眉宇越來越緊,幾乎要打結,白狐一吻完畢,也不留戀唇瓣,白腦袋往下,極輕的一下下點在密密麻麻的傷口上,小巧的舌探出,彷彿要將它們撫平般柔柔地劃著。
綠衣再也看不下去了,氣滯地一甩手,白狐身形一閃,越來越淡,融成一團輕飄飄的白煙,倏地收成拇指大的圓球,戀戀不捨地在連雲頭頂縈繞數圈,身不由己地穿透冥神殿大門,一路視十八獄各門各差為無物,悄無聲息地飄出了幽冥界。
幽冥殿中,綠衣放肆大笑起來,尖利的嗓音回蕩在殿中,比獄中鬼更悽然。她攤開收回的卷軸,青灰色的指尖指過上方一行筆鋒詭譎的字,那字竟像融在清水裡的淺墨般緩緩化開,不消片刻,承諾放歸連雲的條款消失殆盡。
“愚蠢。”綠衣隨手把卷軸扔到地上,張開手掌,將方才吸取來的小妖修為與軀殼釋放,一寸寸按進自己印堂中。
實實在在的肌膚、五官、逐漸形成,轉眼功夫,座上哪還有什麼面目不明的鬼影,“蒼碧”絕美的身形舒展四肢,從案下探出的長腿如玉般光滑,只是那張無暇臉龐上卻沒了原本的無邪與直白,翡翠瞳掃過殿中,只落下遍地陰森的妖嬈。
“鏡子。”
綠衣剛開口,鬼相便十分善解鬼意地施放幻鏡,讓冥神好好端詳新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