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只有一條,怎麼會有盡頭?路珏平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濃,轉過身,一道閃電適時亮起,照亮前方,竟是一顆四五人環抱的參天古木,橫亙在道路中央,顯然是被雷劈過,樹身上大片焦黑,往兩端看去,望不到頭。
若是有法力,這根橫樹根本算不了什麼,然而他此刻卻是凡人的軀體,還是個養尊處優的商賈少爺,一個人要爬過去都十分勉強,懷裡還有病得不省人事的蒼碧,縱使強行調動原身微弱的靈力,要撼動大樹,依舊難如登天。
“長空……”路珏平眼眶中血絲暴漲,怒火燃燒,一拳砸在樹幹上,骨節崩開血花,與沖刷而下的雨水融在一起,他揚天怒吼,似乎一頭暴怒的猛獸|欲沖上九天,“你有什麼沖著我來!”
九天之上,雷光碟旋,沒有他所怒斥的紅衣男子,卻有一道幽幽的藍光降了下來,光點瑩瑩閃爍,落在路珏平身旁,驟然大亮,化作一名身著靛色寬袖仙袍的男子,雨滴在他身周望而卻步,被無形的屏障震散在四周。
“這次,不是長空。”逍遙說。
“這場雨本該入夜後才開始下,”路珏平表情幾近痛苦到猙獰,“馬車沿山麓行駛,陷在了泥坑中,斷了車轍,進退不得,拖延了蒼碧的病症,因此這次我才走山路,可這雨,卻變了時辰,除了他還能有誰?”
“是命。”逍遙搖首,“你擅自改命,定然會遭受反噬。我給你融靈丹,已是違背天地大道,我能保你要的結果,但你需順應原來命途,若是影響了後世,你我都擔待不起,我也保不了蒼碧會如何。”
“我……”路珏平幾乎要把蒼碧揉進血肉裡,“我只是想讓他少痛一些。”
逍遙蹲下身,抬手輕點路珏平眉心,一道淺藍色屏障由此展開,包覆過相擁的兩人,他再指橫亙的古樹,巨木恍如時光倒流般,以摧枯拉朽之勢豎立了起來,竟栽回了原本的落根處。
“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他退後一步,身形消散,留下最後的話音,“這次不是長空。”
山嶺之下,就是南城。
這座溪川縈繞的城鎮,因春日的狂雨,提早睡去,只剩雨水落入水面的叮咚聲,急促地砸成一曲不成調的亂奏。
城中最大的一間醫館,早早收拾了門面,大門緊閉,醫師在裡頭記下最後一筆賬,放下湖筆,打了個哈欠,正準備上樓休憩,大門突然被敲響,粗暴的砸門聲像是要把厚實地木板捶出一個洞來。
“大晚上的,誰啊?”醫師抱怨著,還是本著醫者仁心,開門檢視。
門外,站了一人,一身中衣早已濕得一塌糊塗,黏在身上,頭發更是披散淩亂,一雙長靴不知踩了多少泥濘,早看不出本來顏色,他懷裡還抱了一床粽子似的大被子,那緊環的手臂,像是把萬貫家財都藏在了被窩裡。
“大雨天的,怎麼傘也不打,快進來快進來。”醫師將人引進去,拿了幹布巾給來人,就著櫃臺上的燈火,這才看清那人抱的不是被子,而是個被一層層衣衫裹得嚴實的人。
“大夫,您快看看,他燒得厲害!”路珏平彷彿來過這一般,熟門熟路地把蒼碧安放在診治的床榻上,揭開層層黏連的濕衣服。
醫師從沒見過這麼包人的,按理說這麼大雨,就算裹上十床厚被也該淋透了,也不知他怎麼寶貝的,掀到最裡頭兩層衣物,幾乎還是幹燥的。
“這是受了風寒了,我給你開貼藥。”醫師翻出一瓶藥酒與幹淨的棉布,“先給他擦身,我去煎藥。”
“多謝。”路珏平眼皮也沒抬,接過東西,把邊上的屏風展開,三下五除二褪了蒼碧衣衫,露出羊脂白玉般的姣好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