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碧越想神色越凝重,抄起毛裘,推開大門,風雪撲面而來,颳得他倒退一步,卻更堅定了出去尋人的心,大步踏出,合上木門,轉身走入雪虐風饕中。
該去哪尋?他一點線索也沒有,只能沿著街道,左右環顧。夤夜時分,家家戶戶門扉緊閉,別說人影,就連犬吠鳥鳴聲,都被大雪掩蓋。
難道去了海神廟?蒼碧只能想到那了,便轉向再行,人身再此刻反而不便,減緩了速度,幹脆往前一撲,化作白狐,在雪地裡狂奔起來,一路到了海神廟。
這廟宇建得不算華麗,但五髒俱全,正中一座近一丈高的神像面帶微笑俯瞰眾生,燭火搖曳,映得那姿容慈悲且怡然,供臺上的祭品還是新鮮的,看來這海神頗受百姓崇敬。
蒼碧可無暇顧及這些,進門的瞬間化作人形,邊尋邊喚:“連雲?你在嗎?”
可惜把整座廟宇搜遍了,也沒看到個人影,只有那神像仍舊波瀾不興地笑著。
“無煙?”門口,脆生生的女聲喚道。
蒼碧一聽便知是誰,趕緊出來,只見一名少女騎在魁梧無比的大老虎背上,一人一虎皆被了層雪:“爰爰,你們怎麼來了?”
“半夜醒來找不到你,我還以為你不要我們了。”爰爰委屈道。
“怎麼會。”蒼碧哭笑不得,解釋道,“連雲不見了,我來找人的,你們一路來,可有見著他?”
爰爰道:“沒見著,不過我可能知道他在哪。”
蒼碧詫異,他醒的時候,明明這兩只都睡得熟,怎麼知道的。城旌適時回答了他的疑問:“我們巡著你的香味找來的,來的時候還聞到股比較淡的,大概是他靠你近了,染上的。”
顧不上細問,蒼碧往城旌背上一挎:“快帶我去找他。”
大虎拖著一大一小兩個美人一路狂奔,不到半刻鐘,停在了鎮北一戶人家門前,等背上人下來,搖身一變成了九尺壯漢:“就是這了。”
“這兒?”毫不起眼的一間名宅,連雲來這兒做什麼?蒼碧狐疑地環視周圍,沒發現任何特殊,抬手叩門,骨節觸碰到門扉,還沒用力,門竟沒關嚴實,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頓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蒼碧下意識捂住口鼻。
爰爰跟在後頭,當下受不了了,幾欲作嘔,城旌大掌覆上,把他鼻樑以下全矇住了,低頭看到什麼,幹脆手往上一移,把她眼也蒙了——腳下是一具男屍,頸項上五個一指粗的血洞,血已經流幹了。
蒼碧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開啟一間房門,裡頭床榻上躺著人,走進一看,是一名女子,懷裡緊緊抱著什麼,被血染透了,蒼碧輕輕撥開一看,那女子也與外頭男子是一樣的致命傷,而她懷裡的,是個出生沒多久的嬌小嬰兒,毛發稀疏的頭頂上五個血洞,也早沒了氣息。
是誰這麼殘忍……
蒼碧轉身出了房間,一顆心越來越沉,只希望連雲安然無恙,後面兩妖大氣都不敢出,緊緊跟著他,三人再次回到廳中,蒼碧開啟了另一扇門。
今夜無月,在黑夜中行了許久,在加之是獸類,蒼碧的視線完全不受黑暗阻滯,然而,此時目中所及,卻是無窮無盡的黑,彷彿視野被潑了一桶濃墨。
他顫抖著抬起一手,拈了團指尖火,眯細的眼看向前方。
微弱的火光射出,將床榻上的一切投影在灰牆上,落下一個巨大猙獰的影子。
那人形影子黑得似乎要把一切都吸進去,驀地抬起手掌,尖利的指甲如刀刃般,揮舞,落下……
蒼碧目不轉睛,臉上的血色褪了幹淨,尚未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一股滾燙的液體猛地濺了他滿臉。
“啊——”爰爰從指縫中看外頭,一聲慘叫,直沖破城旌厚實的手掌。
蒼碧怔然擦了擦臉頰,低頭一看,滿手都是猩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