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將帳內,曹飛虎氣惱地在地上連連打滾,帷帳被掀開,他立時一骨碌打挺翻身,故作鎮定地上座,擺好無數次被甩飛的軍簿,繼續執筆。
“……”軍簿放反了,蒼碧哭笑不得,曹飛虎打仗勇猛,做起文事卻一竅不通,軍裡人員緊缺,才監任了主簿,看來不只是一點為難他了,“寫不出來就算了,口述上報就行。”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記性,一串串數字,不記下來,睡一覺就忘光了。”
“那便只記下數字,不用非得擠出正規的辭令。”蒼碧淺笑道,“我看得懂。”
曹飛虎一時被那微彎的眼角迷了眼,脫口道:“阿琦,你真好看。”
“你和劉柏眼睛都糊上豆腐了。”蒼碧不願再提及容顏,一語帶過,把地勢卷軸在案牘上攤開,道出來意,“我此來,是想與你商討一下戰略。”
曹飛虎:“佯裝兵力強盛,固守駐地,這策略好得很,匈奴隔著草原遠遠看著,根本不敢有所行動。”
“據斥候所探,望北山下,共駐胡兵一軍,我們搭上所有帷帳,營造出近三軍的陣勢。草原地勢遼闊,並不適宜用計打以少勝多的戰役,除了百裡附近範圍不大的湖泊與葦蕩,以及剛陷落的永望鎮,幾乎沒有能設計埋伏的地點,那兩處最多也只能設下百人左右的伏,用處不大,他們自是不敢妄進。但我怕……”蒼碧頓了頓,指向地圖最南方山脈後,“援軍萬一來得過於遲,被發現了破綻,我們一師兵力,若正面迎戰,以卵擊石,根本毫無抵禦能力。”
“……”曹飛虎皺眉沉吟,“那怎麼辦?”
他善實地硬戰,卻不擅謀術,以往都是給不甚自信的李琦一些可行性上的建議,蒼碧已想好了初步的戰術,就是來詢問他的建議:“難借虛實,難布疑兵,草原這片戰地,不適宜他們,更不適宜我們的,但後方是草木茂盛的丘陵,我想籌備一下,分派出兩旅,以官道為界,在兩側丘陵安置投石裝置。”
曹飛虎愁道:“我們此戰不是攻城,朝廷根本沒分派投石車,怎麼安置?”
“這不用擔心。”蒼碧道,“前些年地動,山上亂石多得很,只要花些力氣,安置好位置,以繩網定位,林葉阻擋視線,引敵軍入陣,介時割斷繩網,不能殲滅,也能讓他們損兵折將。”
“這裡離山腳還有兩三裡路,亂石的威力恐怕不夠。”
“這裡自然不行,把他們引到官道前去。我們只要佯裝潰敗撤軍,胡軍見我們人少,必定乘勝追擊,想不入陣也難。”蒼碧把李琦肚裡的一點見識與墨水全翻了出來,絞盡腦汁,才想出這麼一計,“飛虎,可行嗎?”
“倒是可行,只是……”曹飛虎大手撫著下頷,思考片刻,“本來人就不多,還要分派人手守在山上,望陽村的百姓也要及時轉移,只怕能作戰計程車卒不夠,危險太大。真不得已,要用這法子,就由我來當餌吧。”
“不,飛虎,你需以百姓為重,先把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軍中心懷不軌的人太多,我信不過他們。”蒼碧道,“餌也必須由我來,領兵的不是主將,怎麼讓敵人信服?”
“這太危險了,不行。”曹飛虎斷然拒絕,“你騎術、刀法都不強,打頭陣根本就是送死。”
“我不會死的。”蒼碧笑了起來,帶著幾分無奈的悽涼,淡淡道,“我不想死,我怕死,心願尚未了,怎麼捨得死。”
“不成。”曹飛虎悍然低喝。
蒼碧深吸一口氣,猝然喝道:“這是軍令!你要是敢違抗,今天就卷鋪蓋回京去!”他嗓音清越,用力一喝總是破了尾音,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