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走了,黑煙散去,路珏平怔怔站了半晌,默默坐到床榻邊,俯身靠下,額頭抵在蒼碧肩上,長夜死寂,院中薄薄積雪簌簌從葉片落下。
齊英新還是開了藥粉,只是交給了三七,讓他好生衡量著,服了幾次,蒼碧就停了那藥——身上的疼痛感受不到了,不知是四肢百骸腐朽無感了,還是病入膏肓老天也垂簾他了,總之他知道,這不是好起來的徵兆。
臘月初八,路家少爺大辦婚禮,喜樂沖天而起,迎親大隊浩浩蕩蕩,繞著洛城行了一圈,湧進大宅子中,冬雪下下停停,落在絲竹上是瑞雪,落進寂寥的院中便是愴然。
蒼碧讓三七開了窗,路珏平不得不在的日子,便差使了三七,時刻照料蒼碧。雪片子飄進來,一碰上窗沿就化成水,屋裡生了兩個紅泥爐,暖融融的,全然不似冬日。他就這麼呆呆地看著外頭,聽絲竹聲聲,這是人間相伴終生的見證,紅衣豔豔,言笑晏晏。
若是有朝一日,他也能盼到這一天,喜樂奏過整條不見盡頭的逍遙界長街,掀開花轎紅簾,迎接他的是連雲……便是交付所擁有的一切,他也願了。
可他又有什麼呢?
過往盡失,前塵渺茫。
“連雲……”蒼碧痴迷地喚著,一滴眼淚不經意地從眼角滑下,雙眼失焦地看向三界之外的虛無。
屋門開了,本該在宴廳拜天地父母的路珏平一襲大紅喜袍,站在門前。
“少……”三七正要應聲,他一擺手,示意噤聲,輕躡地走到床榻邊,執起蒼白如紙的柔荑。
蒼碧茫然側首,只聽路珏平說:“如雲,你願意嫁給我嗎?”
路家前院,擺著數十張圓桌,頂上拉起喜慶的薄紅綢,將風雪遮擋,賓客們拱手道喜。觥籌交錯間,不遠處的正房中,卻無人歡笑。
“娘,珏平人呢?”李二小姐努著嘴,濃妝的臉上映著新服的紅豔,頗為不滿,“我嫁給他,他果真會對我死心塌地,不再念想著那小倌?”
“那是自然。”路夫人隨口應道。
“他心裡根本沒我,要不然,怎麼現在人都沒來。”李二小姐揮開正替她打理鳳冠的丫鬟,斂眉起身,“我去找他。”
“莫去!”路夫人一喝,立時兩名丫鬟出來,攔在了李二小姐前頭。
路夫人拉著準媳婦坐下,好生安撫:“隨他去罷,橫豎那狐媚子糟了報應,活不過這一冬了,你與一個死人計較什麼。”
“可他壞了我的婚禮。”李二小姐嗔道。
小廝敲門進來催促,吉時就要到了,路夫人面上也有些掛不住:“狐媚子,都要死了還那麼多花樣,你在這等著,我這就去把珏平叫來。”
新娘子等急了,新郎也心焦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