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翩然而行,風吹柳揚,兩旁街道上陳列的花燈漸次亮起,有男女手捧蓮燈,放入河岸,承載著對安康的祈願、家事興和的希望、以及心上人的念想,一脫手,粉色的蓮燈就順著漣漪漂揚而去,一盞盞受畫舫阻滯,靠在船側,燭光搖曳,照在絕美的臉龐上。
蒼碧墨翠般的眼一掃,只見近處蓮燈裡一張字條上寫著:“阿雲,我想你了,快回來罷。”
“阿雲……”蒼碧笑了起來,“連雲,我想你了,我何時能回去?”
溫熱的手掌探來,輕緩地撫摸如玉般光華的臉頰,路珏平溫柔笑道:“你想回去,定會回去的。”
“你會放我走嗎?”蒼碧問。
路珏平:“不會。”
蒼碧長嘆一口氣,微微轉頭,看到路珏平倒映著自己的黑眼,不由著了魔般怔怔道:“之前,我遇見過兩個男子,生著與你,與連雲一模一樣的眸子,我有時甚至在想,也許你們就是連雲。那是種很奇異的感覺,明明知道你們不是,但就是會在某個驀然回首的瞬間,看岔了眼。”
“你怎能如此確定,我不是你說的連雲呢?”路珏平搖著扇子,忽的一收,往前一探,勾過一盞蓮燈,撚出裡頭的字條,遞給蒼碧,上面寫著:“香蘭,嫁給我好嗎?”
蒼碧哭笑不得,只見不遠處岸邊有個年輕男子氣急敗壞,大聲數落著,趕忙取過路珏平手中的字條,放回蓮燈中,那男子鬆了口氣,期許地望向河對岸一名同樣在放蓮燈的少女,蒼碧心下了然,輕輕一推,把蓮燈往那頭送:“你不是。”
“連雲不會像你這樣輕浮,也不會對我這般直白的好,他的心思,我從來猜不透。從前大家都喜歡看我,或多或少眼裡都帶著或欣賞、或羨豔、或愛慕的神色。可他不,他的眼總是那麼靜,一舉一動也沉穩得可怕,好幾次,我身子不適,他抱著我回房,我使出渾身解數逗弄他,他卻總能冷著張臉坐懷不亂,有時我甚至懷疑,是不是他念我無處可去,可憐,才勉為其難收留我,但偶爾的落寞勁兒過去了,我依然清楚……”
“連雲對我很好。”
路珏平靜靜地聽他訴說,黑瞳映著河面反射的鱗光,微微閃動,似乎頗為動容。
“可有時。”蒼碧鞠了一掌月,水中月倉皇碎成殘片,流逝在指尖,“我又覺得你們是,似乎是連雲的靈魂,和眼前的人融在了一起,結合成另一個我未知卻又熟悉的人。”
這妄想在太突兀,連蒼碧自己都失笑,搖了搖頭,他所經過的三世都是尋常的凡間,妖神都是故事、信仰裡的傳說,這番話任誰聽到,都要懷疑他的腦子有問題了,更別說對當事人來說,幾乎是一種存在上的否定。
路珏平卻不惱,反而笑得更開了,在鋪天蓋地般罩下來的星漢下,牽起蒼碧的手:“靠岸了,要放花燈嗎?說你要嫁給我。”
畫舫搖搖晃晃停穩,蒼碧猝然起身,腳一軟,差點沒站穩,路珏平適時扶住他腰際,連摟帶抱把人擁到岸上,蒼碧這身白衣與逍遙界中幾分相似,腰際繫了條淺紫的綢帶,勾勒出姣好的身段,配著隨意挽起的如墨長發,蓋住比女子略寬些的肩,怎麼看都是個從畫卷裡走出來的美人。
“這位公子,你娘子真美,難怪摟著不肯鬆手。”人群中有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