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竟知道!那為何讓李太傅為所欲為。”蒼碧猛然抬頭,逼視皇帝,“他陷害忠良,草菅人命,席捲國庫,處死千萬次不足惜!”
“程嗣!”皇帝出言喝止,語調隨即低了下去,手拄在扶手上,將舊事緩緩道來:“當時我才十六,靠著李淩嶽一手扶持,處心積慮爬到現下的位置,至此手中以沾了多少鮮血,你可知曉?”
當時的趙程嗣不過兩歲,被太後捧在懷裡牢牢庇護,免去了一切外界紛擾,長大後,也只知皇兄是萬人敬仰的一代明君,而那些人走茶涼的兄長們,自是個中不及,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蒼碧這一瞬彷彿不認識親兄般,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皇兄,你不過正當謀取屬於自己的東西,怎會沾了血呢。”
“若我不做這些,那龍椅上坐的,該是你的某位異母兄長,而我,而你……”趙程胤頓了頓,側頭遙指西方,“此刻該是永久地睡在皇陵之下,亦或身首異處堆在亂葬崗上,受鳥獸啃食,屍骨無存。”
蒼碧無法想象這些醜陋粗鄙的爭奪,心中亂做一團,只聽趙程胤繼續道:“賀相一事爆出時,我的皇位方才坐穩,在暗藏刀光的皇權爭鬥中磨礪的肅殺之氣,還未消減,只一聽謀逆二字,就氣血上頭,任著李淩嶽辦了這樁案子。只是秋後,翻看卷宗時,才發現其中的端倪,再沉下心來一想賀相平日的作為,這才知曉其中有鬼,只是賀府一口沒剩下,想再挽回什麼,也來不及了。”
“皇兄為何不辦李淩嶽?”蒼碧不免動容,回首窺看了一眼無名,見他也是面色複雜,手在身側緊緊握成拳,隱忍著巨大憤怒,便代他也為自己,提了這一問。
“李淩嶽招數了得,每一樁都能做得滴水不漏,況且他對王室,是切切實實的衷,他在朝中數十載,程嗣,你也見著了,朝野之上大半都是太傅這一派的,剩下了了幾人,也是明哲保身,早已坐大,我如何動得了他。”趙程胤吐露從未為人道過的身處高位卻受人制的無奈與不甘。
無名冷哼一聲,不屑地哂笑起來:“我一家為你的懦弱與愚蠢陪葬?換來的,便是這繼續骯髒不堪的朝廷,我叫你一聲昏君,可有何錯。”
“無錯。”趙程胤累極般重重地閉上眼,再睜開時,又將高位該有的端容掛上臉龐,“賀朗,你父親為國為民,卻因奸人殘害,一家冤死,這一案,朕替你翻,替你一家正名。而你,需切記王爺對你的庇護與信任,今日起便心無旁騖,做好王爺的貼身侍衛,如有異心,亦或讓王爺有個閃失,從重處置。”
“謝皇兄!”磕頭謝恩的卻是蒼碧,起身後,見無名還一臉無措地站在身邊,忙把人拉過來,“師父,你聽見沒,我就說皇兄不是你說的是非不分之人,還不快謝恩。”
“你,真要為我爹翻案正名?”無名將信將疑,在皇帝頷首,並書了一張重審賀相案的旨意後,才在蒼碧的催促下,雙膝下跪,直視皇帝,不情不願道,“謝陛下。”
心事放下了,蒼碧總算睡上了好覺。數日後,聽說賀相的案子重審有了結果,皇帝將在早朝上宣佈,攜著換上制式玄色侍衛服的無名,神清氣爽地換上朝服,趕去上朝。
朝堂之上,一如既往,官員們三五成群,圍著探討些國事家事,兩側最首的位置,分別是王爺趙程嗣與太傅李淩嶽的。
蒼碧今日心情好得不得了,來得也早了些,見李淩嶽還未出現,不禁猜測,這老東西是不是心知要被問罪,不敢來了。才這麼想著,便見那道惹人厭的身影,從大殿門口氣定神閑地踱了進來,揚著一如往常的得意笑容,沿路接受朝臣們的阿諛奉承,停在蒼碧對面,笑道:“王爺,又有閑情來上朝了?”
“聽聞賀相案重審,當年嫁禍賀相的罪人已然查明,此等奸佞之人,我怎能不來看看他的終末。”蒼碧揚首睨視李淩嶽,“李太傅,今日你有什麼賑災斂財的計謀,可得多說幾句,省的以後沒了機會。”
“為民為國,老臣自是從不吝言,但於朝堂無益,使陛下徒添煩憂的話,則是萬萬不敢多言的。”李淩嶽佯作恭敬地揖身,“畢竟老臣沒有王爺的命,怎能驕縱跋扈呢。”
“你!”論定力,蒼碧怎麼比得過老謀深算的太傅,料想他也就風光這一時了,便不願再與他計較,只冷哼一聲,“看你能囂張幾時。”
半刻鐘後,九五之尊上朝,一如既往地稟告述職完畢後,開始了蒼碧等待已久的重頭戲,只聽趙程胤輕咳一聲,徐徐道來:“近日聽聞朝中有傳,十六年前賀相謀反一案有諸多疑議,既有傳言,必不會是空xue來風,當年一案是李太傅所審,為避嫌,朕此次命大理寺重查此案,果然查出了端倪。柳卿,將審查結果道來。”
禦史大夫上前一步:“賀相謀反一案中,四封作為呈堂證供的謀反證據經查實,系人偽造,且經調查府中的下人所知,京兆尹所說賀相與被大赦的罪人在府中有所交集,實屬子虛烏有,再徹查當年賀相的行跡與被抄的其餘財物,並無任何有所指謀逆的跡象。”
皇帝一拍龍椅,豎眉怒道:“李太傅,你可知罪。”
蒼碧心中一喜,冷眼看著剛才還囂張跋扈的李淩嶽撲通一聲跪在了大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