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聽到這大夫張口就是要拿自己的肉熬藥,蒼碧就盡可能躲得遠遠的,這會也忍不住靠過來幾步:“謝謝華世醫,就是……能別惦記著我的肉麼。”
“難怪不願賣這狐貍。”華世醫收拾著藥箱,饒有興味地看白狐,“它這模樣,像是在謝我,有靈性。”
一人一狐恭送大恩人上了馬車,蔡淳還是一臉欠了人百兩白銀的模樣,華世醫看不下去了,從車裡探出腦袋:“書生,你若是是過意不去,來年高中了,把錢財補回來就是,我絕不客氣,還得好好敲你一筆,你也記著,到時給你娘買補品,可別去了別家鋪子。”
蔡淳這才抖擻了精神,對著已經駛出去的馬車追出幾步,大喊:“小生定然不辜負世醫的期望!”
華世醫的藥效果卓群,第二日,蔡母就醒了,雖然還是認不清人,抱著白狐當兒子,不過咳喘已平息了許多。蔡淳把銅板一枚枚數清楚串成一吊吊上,蔡母拿了枚銅板,看了會兒,笑了起來:“孩子他爹,這是你太爺爺時候的銅錢,想不到你太爺爺為官清廉一世,竟然還攢下了這些。”
蔡淳連連應著,那該是他太太爺爺了。
等蔡母熟睡了,蔡淳便把蒼碧也抱進被窩裡,自己抱著錢袋去外間繼續整理。蔡父剛過世那會兒,蔡淳連鐮刀都不會用,應了百無一用是書生那句話,一分錢都掙不到,只能把家裡能賣的都變賣了,床也只留了一張,母親睡裡屋,他就在外間打地鋪。現下家是新建的,裡面的東西也是大家拼拼湊湊送來的,蔡淳更是不好意思多求什麼,家中拮據得跟以前一般。
“書生,你又在寫什麼?”蒼碧從小窩裡探出白腦袋,這小窩還是蔡淳用少年那日送來的竹箱與幾塊厚布做的。
蔡淳彷彿沒有聽到狐鳴聲,兀自取出筆墨,攤了張宣紙,遲疑了片刻,還是把紙與墨收了起來,湖筆沾上清水,在桌面上書起來。
他的小臂還未恢複完全,湖筆跟著使不上力的手微微顫抖著。
“別太勉強了,過段日子會好的。”蒼碧躍上桌子,用白爪子按著書生的右手。
“雪球,別鬧。”蔡淳抱起白狐,送回書箱裡,顫顫巍巍地寫下今日藥錢的數目。
蒼碧撇撇嘴:“蠢書生。”便轉過身不看他,過了一會兒睡不著,又轉回來,朝黑鐲子道:“小黑,我好像忘了,我的目標是親到他……”
黑鐲子紋絲不動,蒼碧百無聊賴,又躍到桌面上,這下不攔著蔡淳了,只是把毛尾巴蓋在蔡淳凍得發紅的手背上,蜷起身子看蔡淳寫什麼。
蔡淳寫了幾筆後,總算不再是鬼畫符,落筆的字勉強能看得出了。
桌面上寫著蔡淳數出來的錢的總數,下面列出了每個月的藥錢,直到一年半後,下屆鄉試揭榜,這些錢財都是夠用的,而且還能餘下三成左右。
對下一屆的鄉試,蔡淳十分有信心,考上舉人後就會有朝廷的月例,雖然不豐厚,但對蔡淳這一家子來說,綽綽有餘了,因此他便把餘下的錢也精打細算了一番,書箱書篋暫時用的都是村人們送來的,但眼下這些書卷都是啟蒙用的,讓他看顯然不夠用,需要購置些。
如果不下地、採藥,沒這些收入,餘錢用作平日的開銷也足夠了,偶爾還能給母親買些肉補補身子,那讀書的時間便能多出一半。
蔡淳算了一整晚,桌上的水漬幹了,他便再寫上,如此一來一去核算了數遍,才取出紙墨,認真地謄寫了一遍,雖然字跡依舊令人不敢恭維。
看人讀書寫字大概是不錯的助眠方法,蒼碧看著墨跡上紙,眼皮子就開始打架,迷迷糊糊間看到蔡淳把紙與墨的花銷劃掉,餘下的錢財列在了最後,卻沒寫是做什麼用的。
列完了清單,蔡淳的理錢財大計還沒結束,直到把錢吊分好份,用碎布仔細地包好,寫上每一包的用途放進錢箱裡,這才算了。
“唔……書生,睡了。”蒼碧翡翠眼眯成一條線,被蔡淳抱到小窩裡,懷裡又被塞了個小東西過來。
翌日蒼碧醒來的時候才發現,懷裡抱著個白色的小布包,裡面是一吊錢,布上沒寫用處,該是蔡淳最後列出的那筆。
蔡淳趴在桌上睡著了,蒼碧戳了爪踝上的黑鐲子:“小黑,睡醒了沒?你說這錢給我是做什麼用的。”
小黑終於有回應了,伸展開細長的身子,滴溜溜游到蒼碧耳朵邊上:“給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