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死活不讓他離開,繼續跟上,兀自說道:“上一屆,我二哥靠上解元的時候,你落榜了,上上一屆,我大哥考上解元的時候,你也落榜了,算上這一次……我考上了解元,你——”
“不可能落榜!”蔡淳猛地轉過頭,斬釘截鐵地對著那少年道。
“嗯——”少年意味聲長地搖著扇子,把蔡淳看成一個笑話,大搖大擺地走了。
九年了,寒窗苦讀,都說三場辛苦磨成鬼,這第一場,蔡淳便耗費了整整九年。
爹孃省吃儉用,供他念私塾,十五歲時,他滿腔報複,自認滿腹經綸,踏入貢院,哪隻找到最末,也沒在桂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十八歲時,肚裡的墨水早已充盈得滿溢,然而依舊如是。後來爹過世了,娘又病了,家中本就不寬裕,他只能兩肩挑起擔子,書卷卻從未放下,這場仗打了三輪,論學問論經驗,不會輸給任何人。
蔡淳終於站在了桂榜前,日頭西斜,來看榜的大多散了,他從榜首一個個名字注視下來,看了三遍,連三年前同門中最差的學子都掛在了最後,偏生沒有他的名字。
最終,還是徒勞。
蒼碧也透過書箱的竹編縫隙往外看著,他此前一直被連雲勒令,不能出逍遙界,不過三界真真假假的故事倒是聽周遭的魑魅魍魎說了不少,對人間事並不是一無所知,看到榜面的時候就明白了。
敢情現下揹著他的小子是個書生,還是個又窮又慘,連鄉試都考不過的笨書生。
可惜他現下只是尾普通的狐,要不然依照故事裡所說,化個美人,興許動用點妖術,還能助他一臂之力。
蒼碧越想越遠,蔡淳的腦袋卻被攪得空蕩蕩,怔愣地站在那裡,背影被夕陽拉長,受過路人無情的踐踏,一如他奔走了十數年還未觸到邊界的讀書生涯。
街邊豆腐攤的老嫗蓋上買剩的小半塊豆腐,抬著擔子走來,書箱裡尖鼻子的小東西一下就被豆香吸引,一整天沒吃東西,毛肚皮很適時地叫了起來。
“書生,我餓了!”蒼碧撞了撞書箱。
蔡淳神不知游到了哪一層陰曹地府,臉黑得看不清明暗。
“書生!”眼看那老嫗就要離開,蒼碧撞得更急了,“我餓了!我要吃豆腐!”
拉回蔡淳神志的不是背後的聲聲不斷的狐鳴,而是停下腳步指指點點的行人。
“那書生背了什麼啊?”
“狐貍,我聽到狐貍叫了。”
“狐貍?那可是好東西,毛皮扒下來能賣不少銀兩呢!”
一名大漢站了出來,鄙夷對著蔡淳,用下巴指了指連晃帶叫的書箱:“書生,你那箱子裡有啥好東西,拿出來讓大夥兒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