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楚瑜看著顧楚生失態的模樣,自己反而平靜下來,她看著他紅腫的眼,語調平和:“妾身知道,自己年少時喜歡過大人,十二歲那年,那人紅衣駕馬而來,妾身不甚歡喜。”
聽到這話,顧楚生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慢慢落下來。
十二歲那年……
十二歲那年,城破之時,他本是出去報信,卻遙遙見到了那姑娘。
那是他第一次握住一個姑娘的手,也是第一次擁抱一個人。
在她死後,他無數次回想那個場景,那時候的顧楚生還是顧家大公子,他意氣風發,少年自滿,那時候大概是他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華。
他微微顫抖,抿緊了唇,眼淚簌簌。
他想阻止她後面的話,將所有言語停在這一刻。然而他知道,他得聽下去,只有聽下去,他才明白自己能做什麼。
“楚瑜所求,不過一份溫柔。出生以來,父兄不曾將楚瑜當女子,母親不曾將楚瑜當女子,於是在公子伸手那片刻,楚瑜當公子是救贖,故而我愛的不是公子,只是楚瑜以為的幻想。”
說著,楚瑜慢慢微笑起來:“直到嫁給世子,楚瑜方才知道,所謂感情,並非如此。”
“你只見過他一面。”
顧楚生沙啞提醒:“然後他就死了。”
楚瑜輕輕笑了:“雖然只有一面,可是舉手投足,他待我極好。顧公子給我的,不過是一個人對待一個普通女子的好,世子給我的,是如珠如寶。上戰場後,再忙之時,世子也不忘同我通訊。我仰慕世子英雄豪情,他雖戰死於沙場,卻永存於妾身心中。”
顧楚生說不出話來,他捏著拳頭,全身都顫抖。
疼啊,怎麼這麼疼呢。
他為什麼要重生這一遭,為什麼要回來,親耳聽著楚瑜說,她對他的愛情,從來只是一場自以為是。
她以為他不知道嗎?
他知道,可是他一直自欺欺人。那麼多年,他都知道她愛慕的是那頂天立地的英雄男兒,從來不是他這樣躲在黑暗之中玩弄權術的政客小人。如果她嚮往的是烈陽,他就是陰月。
她看錯了人,她自以為是對,只是她這人一向執著固執,才能一執著,就是六年。
六年後她終於受不了,終於要和他和離。
那一天他一直等著,她這猶如空中樓閣的愛,他怎麼不知道只是一場幻想。
有一天她會夢醒,有一天她會看清。
可是他卻沒有辦法,只能在這痛苦中,打著轉,再出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