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韞眼裡帶了喜色,卻小心翼翼壓制著,保持著他對外那副沉穩模樣。楚瑜也沒揭穿他,擺了擺手,讓人送他出去,自己躺在榻上,用被子蒙著自己,再一次睡過去。
睡之前,她隱約聽到外間衛韞叫她:“嫂嫂?”
她用鼻音應了一聲,接著就聽對方詢問:“嫂嫂,你會做噩夢嗎?”
“會。”
“那你做噩夢別怕,”他睜著眼睛:“我在這裡。他們說將軍帶血氣,妖魔鬼怪難近身,嫂嫂,夢裡不管是什麼,都有我護著你。”
衛韞這些話說得莫名其妙,可楚瑜卻明白,他這話不是說給她聽的,而是說給自己聽的。
做噩夢害怕的不是楚瑜,而是衛韞。
楚瑜心裡有些抽疼,若是衛韞大大方方痛哭流涕或許還沒覺得這樣心疼,可他這樣淡定從容的說著這樣的話,難免就讓人覺得憐惜。
楚瑜沒說話,許久後,她平平穩穩說了句:“別怕,我在。”
聽到這句話,衛韞一直繃著的弦突然就鬆了。
他似乎一直在等這句話,等了很久很久。
等衛韞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申時。他似乎已經許久沒這樣安穩睡過覺。他沒有做夢,什麼都沒有,只是安安穩穩睡過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時,那個沒心沒肺的少年郎一樣。
楚瑜早已經起了,同蔣純在院子裡聊著天。
蔣純將楚瑜病後衛府發生的事都給她報告了一遍,如今衛韞回來了,也就到了下葬的時候了。
其實衛忠等人早就該下葬了,然而按著大楚的規矩,家裡人入土,必須有一位直系男丁替他們提著長明燈,才能下葬。除非這一戶已無任何男丁,才有例外。
如今衛韞尚還在世,無論如何也是要等著衛韞回來。現在衛韞回來了,蔣純便尋了先生來看,定了一個下葬的日子,十月初五。
這日子也就是後日,不過下葬一事楚瑜也準備了很久,因此倒也算不上趕。而柳雪陽也早在衛韞出獄那日便帶著五位小公子回京,如今也快到了。
楚瑜和蔣純核對著日子時,衛韞便醒了,他梳洗過後,聽見楚瑜和蔣純在院中議事,便讓人推著輪椅,送他出去。
他到院落裡時,楚瑜正和蔣純說到一些趣事,眉眼間俱是笑意。
衛韞就停在那裡,靜靜看著兩個人。
楚瑜斜躺在地面上,墨發散披,發間簪花,素白色廣袖長衫鋪在地面上,看上去隨意從容。而蔣純跪坐在她對面,梳著高髻,姿態嫻靜端莊。
午後陽光甚好,落在兩個人身上,讓整個畫面變得格外安靜,衛韞靜靜看著,哪怕只是這樣駐足觀望,都會覺得,有一種溫暖在心中蔓延開來。
他沒敢上去打擾,反而是楚瑜先發現了他。她回過頭來,看見衛韞,含笑道:“小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