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年前,葉青盞發現了這座孤墳。他那時在想,這裡面究竟躺的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孤零零的被隱藏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他那時候小,不知道害怕,總是試圖和墳裡的人說話,他想,如果裡面的人回應他了,那他是不是就算撞到鬼了?
帶著新奇刺激的心情,他不斷地想從那裡得到回應,然而卻一無所獲。葉微瀾常年不在,葉父葉母也早都雙雙撒手家業,找個鄉村隱居去了。
葉青盞很孤獨,他沒有真心相交的朋友,和那座墳對話就從他叛逆的固執變成了習以為常的生活,墓碑上“無名之墓”幾個字,讓他窮盡想象地猜測裡麵人的生平。他想過裡面的是個殺手,是個浪客,或是個鼎鼎有名的英雄,但也只是想想罷了。
在墳前自言自語,逐漸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葉青盞有時間就會去找那個墳裡的兄弟,跟他說說哪個夫子脾氣壞、哪個夫子好欺負、哥哥生氣又打他了,有什麼瑣碎的小事,他都會跟他說。那座墳就像是樹洞一樣,得不到回應,卻彷彿永遠都有聽者。葉青盞覺得,自己真的太孤獨了,孤獨到要去和一個死人做朋友。
秋燕辭不清楚葉青盞和老藏的淵源,但他卻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葉青盞在老藏面前的熟稔和輕松。他知道,自己不在的這些年,可能一直都是葉青盞陪在他的身邊。
這到底是什麼命運啊,就像是兩個圓環套在一起,老藏就是那個節點。
秋燕辭感嘆地笑了笑,也許這都是老藏的在天之靈保佑他吧,讓他能遇到真正對他好的人。於是他不再侷促,跪在葉青盞旁邊與他並肩,向老藏磕了一個頭:“老藏叔,你以前說讓我長大了要有點出息,一定得娶個好媳婦,對不起,我可能無法做到這件事了,我……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秋燕辭瞟了一眼葉青盞,“如果你生氣,就等我下去找你的時候,怎麼打我罵我都行,我選擇的一切,這輩子都不會後悔的。”
葉青盞小聲道:“他是我兄弟,應該會答應吧?”
秋燕辭不理他,接著說道:“老藏叔,謝謝你,你把命都給了我,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
葉青盞也連忙道:“叔叔,您放心,我這輩子都不會辜負燕燕,我若食言,您盡管來找我,想弄死我還是把我拖進十八層地獄,隨您的便。該說的也就這些了,要是有什麼漏下了,等下次來我們再詳談,燕燕身體還沒恢複好,我們就先回去了,改天有時間再來看您。”
說罷,兩人默契地一同磕了頭,葉青盞扶起秋燕辭,又看了看那座墳,轉身慢慢走了。
秋燕辭的心情意外的沒有特別沉重,反而還有釋放鬱結後的舒順。葉青盞眼睛看著遠方,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叔叔答應了!”
秋燕辭瞪他一眼:“無恥。”讓一個逝去十幾年的人開口說話,除了葉青盞恐怕沒有第二個人了。
葉青盞嘿嘿一笑:“你說剛才,咱倆算不算拜了高堂?”
秋燕辭喝道:“閉嘴!”
葉青盞調戲了秋燕辭一把,不著痕跡地把剛才有些感傷的情緒掩飾得天衣無縫,他看著秋燕辭的側臉,輕輕地笑了。
回家以後,秋燕辭神色懨懨,胃又有些絞痛,在床上睡了一會兒,天就已經黑了。秋燕辭記得,每逢節日,晚上才是最熱鬧的。他走到門口,張望著外面的景色,想到葉青盞從來沒有體驗過在燈火流轉的夜晚之下肆意放縱,心裡有些難受。
葉青盞正紮著香囊,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才歪歪扭扭地弄好兩個。他把其中一個塞進秋燕辭的手裡,另一個自己留下來。
“拿著,端午沒有雄黃酒就夠慘了,連個香囊都沒有,豈不是白過了?”
秋燕辭攥著手裡的香囊,想說他這些年從來都沒有見過正經的香囊,師父也從來沒給他買過,有沒有都無所謂。但他卻不錯眼珠地盯著手中的小玩意兒,想了想,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葉青盞推他:“一會兒回去慢慢看,別站門口了,晚上風涼。”
秋燕辭關上門,坐在桌子旁。桌子上擺的是白天買的一些零食,葉青盞不敢讓他吃太多,正準備都收起來,秋燕辭抓住他的手,說道:“先別忙了,歇一會兒。”
葉青盞聽話地坐在他旁邊,秋燕辭看他不錯神地看著自己,不由失笑:“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因為你好看啊,你是我媳婦,我就喜歡看你。”
秋燕辭有些害羞地偏了偏頭,然後立馬又恢複原狀:“今天是端午,你哥哥都沒回來陪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