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退出了房間,轉眼看到昔雨抱膝坐在地上,背靠著屏風,低著頭一言不發。他欲言又止,嘆口氣,搖搖頭,出去了。
出去之後,大夫立馬被另一個人給抓住了:“大夫,裡面那個怎麼樣了?死了嗎?”
大夫實打實地看不上林斜川,卻又不敢得罪他,不動聲色地掙開,說道:“沒死,活過來了。林少爺這麼關心,怎麼不進去看看?”
林斜川冷哼:“誰關心他?他死了才好!他死了,看葉青盞去不去殉情!”
大夫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林少爺,葉少爺還在裡面呢,你這麼大聲,不怕被他聽見?”
“我怕什麼?”雖然這麼說,但他的聲音還是降了幾個度,“仗著家世比我好而已,作威作福,沒了葉家,他算個屁!”林斜川知道葉青盞此時什麼都聽不進去,也知道大夫不敢得罪自己到葉青盞那裡告狀,索性罵了個痛快。
大夫心想,你沒了林家,連屁都不算。
“林少爺既然不關心他,又在這裡幹什麼?這幾天你好像都沒走啊。”
林斜川才不會告訴他是因為昔雨不在他害怕,硬著嘴說道:“我是看他什麼時候死!”
說完就把手一甩,橫氣沖沖地進了葉青盞的房間。大夫瞪他一眼,寄人籬下還能這麼理直氣壯,世間僅此一個啊。他不想得罪任何一個,也甩手回自己臨時住的地方重新琢磨藥方去了。
林斜川雖然無比硬氣地進了屋,但剛關上門就立馬像個老鼠一樣小心翼翼,踮著腳走到昔雨旁邊並排跟他坐著。葉青盞不讓昔雨離開,只是不想讓秋燕辭擔心——雖然他什麼也不知道。至於林斜川,葉青盞已經找了人去保護他,但林斜川不信他們,前兩次他因為害怕,總是想要和昔雨一起呆在這裡,死皮賴臉的呆在葉青盞的房間裡,一會兒走走這兒,一會兒看看那兒。
昔雨自始至終都縮在屏風後邊,像個花盆一樣一動不動。
秋燕辭本來就生死一線,林斜川又在眼前礙事,葉青盞實在受不了,讓人把他拖出去,絕對不許他進來。於是,林斜川不敢再隨便進去了,白天就在院子裡待著,晚上才偷偷溜進去,縮在角落裡將就一晚。
現在他又進來了,聽見葉青盞在裡面的哭聲,心裡不太爽,那個人居然沒死,葉青盞一定樂瘋了吧,他祈禱著秋燕辭能突然死了,肚子裡又不停地把葉青盞咒罵一遍。
葉青盞平複了情緒,哆嗦著爬起來,給秋燕辭重新換藥,一邊換著,一邊眼淚還在止不住的掉。
下人送過來飯,他吃了幾口,又抱起秋燕辭,把稀粥一點一點喂給他。下人收拾好的時候,猶豫了半晌,才咬咬牙說道:“少爺,昔雨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
葉青盞一驚:“什麼?他在哪兒呢?”這幾天,他完全把昔雨忘了。
下人指了指屏風:“回來那天就在那兒坐著,一直沒動過。”
葉青盞撐起發軟的身子,繞過屏風,看到昔雨縮成一團,一動不動,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一直在等著大人的懲罰。林斜川早在下人送飯的時候就跑了,葉青盞蹲在他面前,柔聲道:“昔雨,昔雨,別在這坐著了,快點去吃飯,你想餓死自己嗎?”
昔雨抬起頭,看見是葉青盞,眼睛裡溢滿淚水。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葉青盞剛問完,突然想起那天是自己急得發了昏,對著昔雨好一頓發火,之後他就一直沒有說過話,自己讓他守著這個房間,他也一步沒離開過。
葉青盞狠狠地拍了自己一巴掌:“昔雨,那天是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你別生氣了,都是我的錯,你快起來,去吃飯,吃完飯好好睡覺,聽到沒有?乖,聽話。”
昔雨幾乎是從鼻子裡哼出的聲音,聽起來委屈極了:“我沒生氣。”
“好昔雨,我知道你沒生氣,快回去休息,等吃飽了睡好了,我再慢慢給你道歉,好不好?”
昔雨點點頭,抹了抹眼角的淚花,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飄飄忽忽地走出去了。葉青盞鬆了一口氣,對昔雨的愧疚已經達到了頂點,這個傻孩子,真是傻到家了。
秋燕辭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入夜時分了。葉青盞沒有休息放鬆,一直等著他,好讓他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自己。秋燕辭張開眼睛,葉青盞還是狂喜了一陣:“燕燕,你終於醒了,我就知道你不會留下我一個人的。”
秋燕辭意識逐漸回歸,恐怖的噩夢、驚人的一吻、拼死的搏殺,一一重新回到他的記憶裡。他剛想開口說什麼,嗓子卻幹澀得說不出半個字,他很累,想接著睡,但又急於去問葉青盞怎麼樣,一時急得漲紅了臉。但因為他原本燒就沒退,渾身毫無力氣,表現出來的就只有皺皺眉頭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