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過隙,時光已過五十載。
屋內,昏暗無光,床幔簡樸純白,桌上的香爐散發著嫋嫋青煙,那是曼珠沙華獨特的味道。
女孩坐在床上,心中五味雜陳,今天要見他們了,五十年沒見了,再見便是後會無期之時,說不傷感是假的,但更多的卻是激動與內疚佔據了整個內心。
門被推開,一個響指,屋內變得明黃起來,桌上的油燈忽明忽暗,顯得有氣無力,卻又不得不展現自己的光明,散發自己的熱量,雖然微不足道。
“允念!”聲音中透著顫抖與彷徨,女孩抬頭望去,兩個身材佝僂的老人互相攙扶著,步履蹣跚。
魚允念嗖地從床上站起來,疾步走向兩位年近百年的老人,裙擺拖地,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好在被一個男人單手扶起,摟在胸前。
“爸……媽……”顫抖的不止是身體,還有聲音,那種發自肺腑的激動讓念念顫抖不已,控制不住。
一頭鶴發稀鬆的老太撇過頭,沒有再看允念一眼,可身體也如允念般,不停顫抖,似乎強忍著心中的憋屈般,要爆發卻發不出來。
“見你過得好,我們便安心了。”老頭頭頂稀稀疏疏幾根白發,幹瘦的臉蛋如同枯癟的樹枝,毫無光彩的眸子不停得打量著念念與她身邊的男人。
“他是莫辰,我的夫君,冥界判官。”念念一雙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感,似乎在敘述今天我吃了白米粥和榨菜般,索然無味。
“好,好,好……”老頭攙扶著老太慢慢挪到莫辰身前,努力踮起腳尖想看清莫辰的長相,莫辰尷尬地將頭瞥向一邊,只有嘴角劃過一絲微笑,眼中精光四溢。
“媽,對不起。”千言萬語,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任性而讓兩位老人失去一個女兒,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以精靈的形態生存在冥界,更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的自私自利。
“好了,我們早就不怪你了,你平安便好。”老頭拍拍老太的手,看似提醒,又似在安慰,轉頭,老太早已淚流滿面,慢慢張開雙臂,將魚允念摟懷抱,兩人再也沒有壓抑各自的情緒,放聲大哭。
“莫大人,魚氏夫婦該去奈何橋了。”鬼差站在門外,進也不是,出也不是,侷促不安,但終究冥界有冥界的規矩,即便是判官夫婦的父母,也不該違背。
魚允念撐起老太的瘦骨嶙峋的肩膀,輕輕擦幹老太臉頰的淚水,“媽,喝完孟婆湯,你該記不得我了,但你會回到十幾歲的模樣,其實也不錯。”言語中帶著的梗咽讓她話都說不完整,深吸一口氣,又道,“他,過得好嗎?”
“好,他再婚了。”老太也學著魚允唸的模樣,輕輕將允念臉頰的淚水擦淨,動作輕緩溫柔,如同手中捧得的稀世珍寶,“好好與你夫君過日子。”
“嗯……我會的。”魚允念笑得眉眼彎彎,兩條被鬼火燒光又被魚允念用墨汁染上的眉毛顯得特別突兀,老太笑著露出一口牙齦,用枯枝一樣的手指摸了摸魚允念兩條眉毛,“唉,你一直那麼調皮,眉毛可不能亂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