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北玄看到她們要走,本是邁出了一步,常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跪在他面前。
“你這是做什麼?”虞北玄皺眉問道。
常山說:“主上,屬下知道您放不下驪珠郡主,可是您現在出去,能做什麼?就算您不把李四郎和李家放在眼裡,那長平郡主是什麼性子,您最清楚。她若知道您的心意,會放過驪珠郡主嗎?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怎能陷於兒女私情!”
虞北玄一時語塞,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心頭鬱結。他不是怕長平,長平是舒王用來拴住他的繩索,他顧忌的是舒王。他現在還沒有能力跟那個男人抗衡,只能忍耐。
“主上!”常山抓著他的袍子,怕他不肯聽。當初在南詔的時候,他也這樣勸過很多次。
虞北玄思忖片刻,才道:“你起來吧,我不去便是。你去打聽一下,她的身體是否已經無礙。”
“是!主上英明!”常山站起來,“屬下這就去。”
虞北玄側目,目光痴纏著那抹飄然而去的倩影,直至她消失不見。剛才長平幾次三番挑釁,她都忍下來了。從前,她的性子與現在大不相同。
早年他在蔡州時,就聽聞雲南王之女,有豔若桃李之姿,巾幗不讓須眉之勇。他知雲南王驍勇,卻不覺得一介女流,能被冠以勇字。直到在馬市上見她騎於未馴的野馬背上,幾度險被甩將出去,仍是不屈不撓地執著馬韁,絲毫不顧摔下來會是什麼結果。那份堅定,的確讓人印象深刻。
他出手解困,本以為她會感激,誰知她開口道:“你若不來,這畜牲也會被我馴服的。”
那個驕傲的少女,眼中裝著獵獵西風,彷彿一道驚雷炸響在他生命中。他知道這世間再難有一個女子能與她匹敵。他喜歡她敢作敢當,敢愛敢恨,如烈火一樣的性子。卻不想有一日,她竟也學會了忍氣吞聲。
可見李曄絕非是良配,連她的天性都無法保護,又何談讓她幸福?若她在他身側,必定仍是瀟瀟灑灑的驪珠郡主。思及此,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這個只能遠遠躲在旁邊的舊愛,也沒資格說這些。
可他發誓,終有一日,會將她奪回來,讓她重新做回那個騎在馬背上的少女。
回去的馬車上,嘉柔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崔雨容說了一遍,崔雨容說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武寧節度使和淮西節度使欲合謀對付南詔,順娘跟著武寧節度使,是為了幫你們?”
嘉柔搖頭道:“未必。”
崔雨容立刻明白:“那次她跟著姑母和你來府上的時候,安安靜靜的,倒不覺得什麼。今日再見她,卻是與那時大有不同。原來這中間,竟發生了許多變故。”
“這些本都是王府的秘事。她的親娘死在我阿耶的手上,她被逼嫁給一個年長自己數歲的節度使,心中不可能不怨恨。阿孃幫她,大概也想她為我們所用,但我還是不能盡信於她。”嘉柔說道。順娘如今還需要雲南王府撐腰,自然會幫著他們,上次報信也的確讓他們有所防範。
但是等到哪天,她不再需要他們的時候,是敵是友就難說了。眼下互相利用,往後各安天命。
馬車先到了崔府,放崔雨容下去。嘉柔已經出來許久,怕李曄擔心,告別了崔雨容,直接回家。
快折入坊口的時候,馬車忽然斜了一下,就聽車夫在外面抱怨:“這誰家的馬車,怎麼非要搶在我們前面?”
嘉柔重新坐好,說道:“住在這裡的非富即貴,不用與他們計較,趕緊回去吧。”
車夫應是,繼續駕車。嘉柔掀開車窗上的簾子,道旁是熟悉的白牆烏瓦,還有一排的老槐樹。應是快到了。她不過離開他半日,便歸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