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昀意外之餘,連呼吸都下意識的屏住了,他狐疑的看著跪在下面的老者,很難理解對方的想法。
陶任之卻很平靜,徑自解釋:“老奴已經是行將就木之人,多活這一兩年和少活這一兩年都沒差,說句大不敬的話,曾經老奴也很是不願看見太后娘娘繼續留在陛下身邊的。可太皇太后心思清明,高瞻遠矚,有她老人家輔佐陛下,老奴甚是安心。如今這個局面,陛下已然是夠傷心的了,這時候能有太皇太后陪在您身邊……有個至親之人在身邊,您也好早點邁過去這個坎兒。至於老奴……就當太后娘娘一事就是老奴所為吧,也算還了這兩年對她的不敬之心。”
這世上最想姜太后死的人,絕對不是周老夫人,周老夫人殺人,只是因為臨時起意,有利可圖,但陶任之卻是從蕭植下葬之日起就時時刻刻在盼著姜太后早日歸西的,不是為他自己,是為蕭植,為蕭昀,也為了大胤的江山社稷,他日日夜夜都盼著那個女人可以早死,甚至為此還曾試著遊說過蕭樾,想把她趕出京城去。
要不是因為顧念著蕭昀這個小主子的心情,他自己早就親自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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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姜太后已死,他也算了了心中夙願,現在沒了這個女人繼續在蕭昀身邊拖後腿,他就是赴死也能走的了無牽掛了。
蕭昀其實一直都知道當初因為自己駁回了蕭植命姜太后殉葬的遺詔進而惹得陶任之十分不滿,並且一直的耿耿於懷,他卻也瞭解陶任之,知道他最重主僕情分,就算看他的面子,不滿歸不滿,也不至於真的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所以這幾年才會放心的將陶任之留在身邊。
而現在,這個服侍了他們祖孫三代人的老忠僕,就這樣跪在他面前,直言願意為根本就沒做過的事情坦然領死,原因——
僅僅是為了不叫他為難,想要替他維繫住和周太后之間的祖孫情分!
這個像影子一樣,出身卑微,在他面前的存在從不對等的老者,原來一直都在心心念唸的為他著想,替他打算。
其實這樣看來,他也不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吧?
祖母願意為他妥協讓步,把他的心情放在周家人的生死前面,只為了能讓他遵循自己的本心意願處置這件事,不留遺憾和疙瘩;身邊的老宮人,為了他能留住對他有助益的親人,甘心領下莫須有的罪名,豁出命去也心甘情願……
“呵……”蕭昀抬手捂住了眼睛,不叫眼底的水光外洩,那一瞬間突然就徹底釋懷了。
以前,是他太執著於想要得到一些原本不屬於他的東西,而事實上,得不到的固然是個遺憾,但他其實一直也不算是個一無所有的人吧。
陶任之不太拿捏得準他的確切態度,被他笑得突然就有點忐忑和驚慌,只是一直表情緊繃,認真的很,眼巴巴的看著他。
許久之後,蕭昀等徹底調整好心態了才放下手來。
他從案後起身繞出來,親自走到陶任之面前把他攙扶起身。
“陛下……”陶任之誠惶誠恐,“老奴……”
“母后的故去已經讓朕很難過了,陶公公就好好的留在朕的身邊吧。”蕭昀說語氣平靜的說道,抬手用力握了握對方的肩膀,“祖母和周家的事朕會處置妥當的,無事。”
這邊武曇火急火燎的趕到刑部大牢都已經差不多是半夜了。
刑部這邊雖然還沒拿到蕭昀的口諭,但她帶著蕭昀的令牌來的,那邊也不敢質疑,趕忙就張羅著放人,原是想讓她等一等好讓守衛們進去請蕭樾出來的,可武曇等不得,直接跟著守衛衝了進去。
因為蕭樾的身份特殊,即便是下了大牢,但蕭昀畢竟也沒明著說定罪,所以刑部的人對他也很客氣,特意給他在最裡面的僻靜處打掃出了單獨的一間牢房,清理掉地上茅草和雜物,還搭了簡易的木板床,搬了桌凳和被褥進去。
蕭樾就算對武曇有信心,可是他人在這裡,不能及時掌握到外面最新的事態發展狀況,也不是特別放心,自然沒心情矇頭睡大覺,大半夜的還立在牢房中間仰頭盯著上面那個小小的視窗發呆。
聽見外面匆忙的腳步聲,他才緩慢的收回視線,迴轉身。
這時候守衛已經帶著武曇過來了。
守衛趕著上前開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