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陶任之就使了個眼色。
他那徒弟小泉子極有眼力勁的立刻從袖子裡抽了方帕子出來,塞住了方錦的嘴巴。
陶任之一邊不慌不忙的說道:“娘娘都憂傷成疾了就該好好將養,太子殿下哪能跟你們這些不懂事的奴才一樣的完全不顧惜娘娘的身體,而且這個時辰,殿下見完了定遠侯還要去陛下的靈堂上守著,是何等的辛苦,你就別鬧了。”
一邊說,一邊就傷感的不住的嘆氣:“按說你也是宮裡的老人兒了,怎麼就這麼不知道心疼主子們。我看這方錦也是急得亂了方寸,你們兩個直接把她送回去吧。”
“是!”兩個侍衛大聲應諾,還是一左一右鉗制著方錦直接將人給提走了。
陶任之這才陪了個笑臉又朝武勳走過來,告罪道:“是咱家的不是,沒約束好宮裡頭,讓侯爺受驚了。”
武勳垂在身側的手,手指本來半蜷曲,聞言,就痙攣似的一顫,然後緩慢的收緊,一邊抬手衝陶任之一抱拳:“偌大一個宮城,全靠大總管眼觀六路,難免有顧及不到的地方,何況本侯也並不曾受到驚嚇,大總管不必介懷。”
“多謝侯爺體諒。”陶任之仍是恭謹的道謝。
“告辭。”武勳就不再滯留,轉身在打燈籠的宮女的引領下朝前面皇帝停靈的大殿方向行去。
陶任之在他身後緩慢的一寸一寸慢慢挺直了脊背,本來因為年老而混沌的目光也彷彿是在一瞬間清明瞭不少,就雙手抄在一起,盯著他的背影……
哦不,是盯著他垂於身側的左手瞧著。
半晌,未置一詞。
小泉子在身後等了他好一會兒,見他一直不為所動,就有些不解的試著問道:“師父,您怎麼了?是怕衝撞了定遠侯麼?那位侯爺不是據說一向都是個不苟言笑的麼?我看他應該也沒生氣。”
陶任之聞言,這才自遠處緩緩的收回了視線,眼神微深的看著他道:“方錦是怎麼跑出來的?”
怎麼跑出來的還是其次,而是——
跑出來的這個時機實在是太巧了!
當然,小泉子不可能看透他真正的心思,只是有些心虛和惶恐的縮了縮腦袋:“先皇駕崩之後,宮裡就以太子殿下為尊了,先帝在位時畢竟不曾正式下旨廢后,皇后娘娘又是太子生母……自然跟著水漲船高,當是正陽宮那裡的守衛們一時起了猶豫,這才……”
蕭昀登基以後,如果姜皇后放出來,那可是要被尊為太后的,這時候得罪她,一定會被秋後算賬。
所以,方錦現在想要從正陽宮出來,其實一點難度也沒有。
“你啊!這眼神總還不怎麼夠使!”陶任之也不多說什麼,只嘆了口氣,“回去睡吧,今兒個不用你在這陪著了。”
小泉子還是相當機靈的,立刻就明白自己這是沒說到點子上。
不過這留芳殿外重兵把守,侍衛很多,他有話也不能當面請教,就也放開不提,只忙就討好的從袖子裡摸出一塊素淨的帕子包成的小糰子開啟,將裡面藏著的兩個軟軟的小肉包子獻寶一樣的捧上來:“師父,那您先墊墊,晚膳後我特意去御膳房尋來孝敬您的。”
陶任之年紀大了,胃口就不是很好了,但是這些年服侍天子,也有些養尊處優的怪脾氣,晚間總要餓上一陣,得塞點什麼進肚子裡才能睡踏實了,偏他又不是很喜歡吃甜食,小泉子就每天變著花樣的去御膳房找點小零嘴孝敬他。
本來他不說,陶任之也還沒什麼,一看他手裡的倆包子,肚子就不爭氣的咕嚕嚕起開。
“猴崽子!”一向沉穩持重的老太監居然眉開眼笑的像是個孩子,抬手戳了小泉子腦門一下,然後順手將那倆包子並手絹一起攏進了自己的袖子裡,“趕緊走吧。”
“那我先走了,師父您也別太累著了。”小泉子又道了兩句好話,就一溜煙的躥了。
陶任之搖頭笑著又進了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