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松和長泰幾個已經又被一群流民推攮了一身的爛泥,狼狽不已的還在儘量試圖跟他們講道理,可那些人求生心切,一聽說邊城不肯收留他們,登時都急了,哪裡聽的進去話?撕扯著,就有婦孺絕望的哀嚎起來。
武青林大步走過去,冷著臉問:“怎麼回事?”
木松連忙擺脫兩個扯著他的流民,狼狽不堪的迎了兩步上來道:“將軍,這些人說不聽,不肯走啊!”
眾人一聽他叫將軍,就一股腦兒湧到了武青林面前,不過大約是被他身上生人勿近的氣息所迫,倒是沒敢直接上來糾纏,瞬間就在泥濘裡跪了一地。
有長者代為懇求:“將軍,貴人,咱們都是逃難來的,只求一條活路,但凡是還有一丁點別的法子,也不會這般沒臉沒皮的懇求。求您開開恩,我們都是莊稼人出身,有的是力氣,並不是混吃混喝的刁民,求您收留我們,帶我們進城,給口飯吃吧!”
後面的人就紛紛的磕頭附和,哀嚎聲響成一片。
天色彼時已經全黑,只有幾個臨時搭建的棚子底下點了火堆,除了生了病和實在累慘了起不了身的幾個人,其它人全都跪在這裡,場面也不可謂不悽慘。
面對流血廝殺的戰場和這些流民,感覺是不一樣的。
武青林沉默片刻,只重重的嘆了口氣:“這事兒我做不了主,邊城不比別處,得叫人先回去稟明主帥,看主帥的意思。不過你們這樣攔著糧草不讓走,卻也是在拿戍邊將士的性命開玩笑,如此這般……我也沒法對上面交代!”
領頭的長者聞言,突然就啞了聲音,和身邊同樣頗有威望的兩個人互相看看,這長者和他右手邊那人全都露出遲疑和恐懼的神色,猶豫了……
片刻之後,那長者也就頗為汗顏的說道:“小老兒不敢耽誤軍爺們押運糧草的大事,只是想替這百十來口求個生路,將軍說要稟告主帥定奪是麼?那要麼您先將糧草運走,這裡……我們可以等著訊息的……”
此言一出,後面馬上就有大片的人附和。
木松看在眼裡,才要鬆一口氣,跪在長者左邊的瘦小漢子卻突然站起來,大聲嚷嚷道:“這不行!要是讓他們將糧草運走了,他們翻臉不認人,不管我們了怎麼辦?咱們一路逃荒到這裡,都已經沒力氣再走了,沒人管就剩個死字。”
此言一出,又有一半人猶豫了。
有人喝問;“那你說怎麼辦?”
那人偷偷瞄了武青林一眼,然後猛著膽子上前一步,拱手道:“這位軍爺,咱們都是斗升小民,也不敢誠心和軍爺們作對,只求條生路,這樣吧,咱們各讓一步,糧草您先運走一半,剩下一半扣在這裡……若是主帥肯收留我們進城謀生,糧草你們再來運走,如若不然……那……那我們就分了這些糧食,被做亂民砍了也認了,橫豎就這一條賤命,不過就是個死字!”
這樣一嚷嚷,馬上又是群情激奮的附和。
武青林和他對視。
那人彷彿是鼓足了勇氣,脖子一梗,對上他的視線——
明明是怕的眼神都在亂晃了,又故意的硬撐著。
半晌,武青林意味不明的輕笑了一聲,點頭:“那好吧!”
這就是——
妥協了?
流民之中先是一片寂靜,死不敢相信,但隨後就又歡呼起來!
武青林側目吩咐木松:“糧草耽誤不得,照他們要求的,你先去打點,押一半的糧草先回吧。”
說話間,武青鈺也打發了長泰過來催:“世子,那邊粥都熬好了,不……開飯麼?”
說著,就探頭探腦的去看前面的那些流民。
武青林點點頭,轉身往回走:“開飯吧。然後你再帶人去多搭幾個棚子出來,這雨晚上不定還停不停了,木松去一趟回來怎麼都天亮了,好歹夜裡讓大家都避避雨。”
“是!”長泰答應著,一面讓人引了這些流民去派飯,一面去安排武青林帶來的騎兵去砍樹搭建臨時避雨的棚子。
小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卻絲毫不耽誤白粥香氣的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