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行失魂落魄起身,出了病房門對上她的時候,眼眸猩紅好像被逼到絕境的幼獸,而她從小護在掌心裡的妹妹,在病房裡大哭出聲,徹底崩潰。
這麼多年,除去父母離世當時,她見過妹妹哭嚎,之後,再也沒有過了。
那是十幾年之後第一次。
她哭的那時候,她尚未和孫誠走入婚姻,無比心疼她的同時,竟然還能理解顧景行的艱難處境、顧景琛的悲苦遭遇,是她,勸說妹妹看開一些,要不這一次就算了。
聽聞她說話的那一刻,江宓抬眸,靜靜地看了她一眼,答應了。
聯想她當時眼神,江恬覺得,她大抵是透過顧景琛的遭遇,想到她這個當姐姐的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和顧景琛是一類人,都被一樁意外毀了人生。
可那以後,她和顧景行,也分了手。
姐妹倆從小相依相伴,江宓和她差不多,性子內斂冷淡,雖然成績好,在學校裡卻並不熱衷任何集體活動,課堂之外的所有時間,她不是在看書,便是在做題,幾乎沒有娛樂。她天資聰穎,學習優異非常,從小學開始便顯露出資質,每一學期領取最高獎學金不說,還額外有學校給的生活補助。
小學的時候,江宓跳了一級,初中的時候,又跳了一級。
她比同班學生年齡都小,因為成績好性子乖,在學校裡,倒不曾被欺負為難,活的單純而安靜。
作為姐姐,她以她為驕傲,也應該以她為驕傲。可事實上,無數個睡不著的夜晚,她都分外想念多年以前的那個小江宓,揹著爸爸給買的紅書包,一蹦一跳地去幼兒園,放學一回來,纏著她又要畫畫又要看動畫片。她的妹妹,本該是天真無憂的性子,卻因為家逢巨變飛快長大,童年光陰轉瞬即逝。
她那麼努力地學習,是為了拿到最高獎學金,減少養父母家裡的負擔。
在家裡,她總是輕聲細語,乖巧淺笑,落在她眼裡,只有心疼。
那個男生,應該是她生命裡唯一的光了。
江宓在安城十三中度過的最後一年,應該是生命中最燦爛又快樂的日子。她記得很清楚,高三那一年的寒假,自己這妹妹,總會在做題的時候突然停下,也不曉得想起什麼,偏著頭傻笑起來。她覺得她可能是戀愛了,生怕她上當受騙,追問了幾次,便知道了那個男生的名字。
“風景的景,行路的行,姐姐,他叫顧景行。”
“性格很好,特別愛笑,有一點傻。”
“學習也很好的,是高三理科第一名,有希望和一中那個程硯寧競爭明年的理科狀元呢。”
“不是安城人,他是雲京的,先前在雲京四中念書,因為奶奶是安城這邊的,說是想要回家鄉小住,所以他轉學過來陪老人家,很孝順呢。”
“長得也挺好的,會打籃球。”
“哈哈,比昌英哥帥,兩個人是不一樣的感覺。”
“沒上床,你想什麼呢。”
“他不是那種男生,牽我手都會臉紅。”
“你別擔心了。”
一句又一句,言猶在耳。
她都沒想過,自己內斂文靜的妹妹,有一天,會因為一個男生說這麼多話。彼時,她說起顧景行的時候,唇角微微翹著,眼尾稍稍彎起,一副情竇初開的少女神態。
後來,甚至做出了陪他去爬太華山這樣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