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剛剛被司機送來,本來準備買的東西也多,外套都脫了放在車上,這一出去便要面對凜冽寒風,蘇伊朵臉色發白地追上蘇琬的時候,發現自己這母親臉色青的嚇人。
“不願意賣就算了,那宅子都好些年了,也沒必要……”
“你懂什麼!”
猛一扭頭,蘇琬呵斥了她一聲。
天氣又冷風又大,蘇伊朵頓時委屈上了,難得章:“本來就是嘛,那宅子都幾十年了,買來還得翻新休整,難不成我們要再搬回去住嗎?你口口聲聲說什麼緬懷親人,可剛才都和明珠面對面了怎麼連理都不理。死了的親人是親人,活著的親人就不是親人了嗎?外公外婆小姨他們都死了,蘇家那邊你就剩明珠一個親人了,你——”
“啪!”
一耳光直接落在她臉上。
蘇伊朵頓時懵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不要提她們。”
打完一巴掌,蘇琬明顯也有些後悔,半晌,一字一頓說。
大庭廣眾人來人往的,蘇伊朵不想吵架損失顏面,也已經過來賭氣轉身就跑的年紀,因而只是一手捂著臉站在路邊,不肯吭聲了。所幸司機沒有走遠,接了蘇琬的電話很快回來,母女倆便先後上了車。
常年為蘇琬開車,司機是個謹慎寡言的性子,感覺到母女倆氣氛不對也並未多嘴。反倒是先前已經捱了一巴掌的蘇伊朵有些豁出去的架勢,上車沒幾分鐘便聲音硬邦邦地問章:“你和小姨到底有什麼仇怨,讓你這麼狠心?”
她從小想要兄弟姐妹,可偏偏第一次看見甄明珠的時候便有了些嫉妒心思,後面再瞧見她和程硯寧一起,那股子情緒便越演越烈,以至於她做出了在孟家生日宴上慫恿張雅蘭過去找茬的事情,之後還百般試探趙嫣然,將自己至於可憐可恨的境地裡。而當她總算從這種情緒裡拔出來的時候,壓根沒機會再接觸甄明珠。
她拍電視了,和程硯寧在一起了,拍電影了,住在顧家……
所有一切的事情,她和其他人一樣,從網上得知。夏語冰那件事剛出來的時候,公司裡張雅蘭和安瑩聯合鼓動了許博淵動用水軍在網上黑她,她第二天得知,以為自己這親媽,好歹會對那幾人小懲大誡,顯露出幾分親人間的溫情。可事實上呢,她對這件事連過問都不曾,只是吩咐公關盡可能粉飾太平,壓下許博淵的黑料。
她根本就無情無心,一直以來卻為一棟舊宅子操心費神,這根本不合常理。思前想後,也就只有她和小姨積怨頗深這一點,才能讓她稍微理解。
可她又想不通,親姐妹之間哪來這麼深的恨意,二十年都不能過去?
偏偏,對她這稱得上不敬的問話,蘇琬沒做出任何回應。她看向車窗外,城市的繁華盛景飛快倒退,漸漸地,思緒恍惚,腦海裡浮現出妹妹阿璇那張臉。
那應該是九一年的夏天,蘇宅內外爬滿粉色薔薇,美到絢爛的風景,她卻無心欣賞。
家裡的公司出了事,周轉不靈,父母日日愁苦,她年齡尚輕資歷尚淺,在商場上根本沒有多少經驗,因為給家裡幫不上忙,所以分外憂心,神經都是緊繃的。
也就阿璇,比她還小幾歲,弄不清狀況,依舊活得瀟灑爛漫,還有閑情追男人。
只她沒想到的是,她沒追上甄文,反而陰錯陽差和顧振南上了床。這一輩子,她都無法忘記那一日黃昏天邊鋪開的火燒雲,以及她妹妹糾結萬分卻仍舊美豔動人的那張臉。
“阿姐,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她似乎很苦惱,言語中透露出想要去顧家要一個聯系方式的意思。
也就在那時候她才知道,自己這個妹妹竟然和她一樣,從小暗戀著隔壁不茍言笑的大哥哥。或者說,她一直暗戀著,而阿璇,年少懵懂時,傾慕過他。
是了,那樣的少年,原本就極易招惹女孩子喜歡。
他生的高大英俊,性子看似沉默卻分外可靠,相比於周圍一起玩耍的其他男生,更多了一份堅毅冷靜,這種性格讓他顯得特立獨行而不好親近,就連在圈子裡被捧成小公主的阿璇,也不敢輕易地展露心跡。
再之後,他們一幫人還在唸書打鬧的時候,顧振南從了軍。
對商人這個圈子來說,他走的路實在孤獨又遙遠,不知不覺中便和他們拉開了差距,劃分了界限。距離和時間,著實是太可怕的東西。她正值青春年少,每日被思念折磨得寢食難安,阿璇還要比她小上幾歲,心性自由不羈,漸漸地反而從懵懂的喜歡裡脫離出去,又過幾年,酒會上對甄文一見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