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恪收斂思緒,緩步朝外頭走去,一時沒猜到是誰要找他,但見外頭豎著一架馬車,裡頭緩緩下來一人,雪白羽緞的鬥篷,如履輕雲般不沾俗塵,緩步而來,兜帽壓得很低,見到容恪的第一眼,他垂下了目光,沖著容恪彎腰行禮。
容恪看了眼車架,目色潺潺,“進門說罷。”
院裡啾啾還在憐惜打樁點xue,聽到聲響,回頭一看,只見父親大人領著一個陌生人到家裡來了,那白衣白袍的男人對父親大人很是恭敬,走路也不忘彎腰施禮。
但啾啾想不明白這人是誰,兩人走到了花廊深處,啾啾放棄了點xue,悄然跟在了一株垂絲海棠身後,貓著腰躲在迴廊底下,偷聽他們說什麼。
容恪道:“閣下是月滿的蘇詹王。”
白衣人淡淡一笑,“我名詹沖。”
猜對了。容恪沒什麼表情,詹沖揮袖,讓身後的人離遠些,淡聲道:“都退下,本王與景陽王有事商談。”
啾啾看著一隊人踮著腳退下,驚奇地捂住了嘴巴。
……什麼王?他爹?
容恪背過了身,“四年前那場燈車節,你便已認出是我了,對麼?”
“對。”詹沖笑道,“論到底,我該叫你一聲表哥。”
“不必。”容恪淡淡道,“四年前,既已是認出了,卻不動聲色,想來與我不謀而合,這門親戚不攀也罷,如今找來,恐怕也不是來認親的,是王爺有事相求罷。”
容恪總能洞察先機,詹沖慚愧不已,“是。”
容恪負著手側過身,眉梢微微一挑。
詹沖揖手,正色地半跪下來,“詹沖不才,肯為月滿百姓,請大魏景陽王出山,為我子民施以援手。”
前些時日,容恪只是隱隱得知,眼下夷族閼氏被殺,小可汗被俘虜,夷族改頭換面,還想著是否又有人動了南下的念頭,但詹沖一來,容恪便知道了,月滿富庶,且又在大魏邊邑,如今大魏無良將忠臣可用,雖仍有虎狼之師,但必定不得捍衛月滿。
但今次,月滿才是主要目標麼?
容恪淡淡一笑,“王爺嚴重了,我不過是傍著這皇都漁樵耕讀的一個閑散野鶴,你請動我,我能助你做甚麼?早幾年前,我便已卸甲還權,大魏的景陽王早已溘然長逝,我能幫你做什麼?”
四五年方才找來,表哥長表弟短的,這門親戚認得不尷尬麼?
詹沖愕然,“景陽王不肯施出援手麼?”
容恪蹙眉,“不肯又如何?要綁走我妻兒威脅我?”
如此一來,雖能暫時掌控住容恪,卻永遠失去了這個盟友,教魏人得知,恐怕月滿將被夷為平地。詹沖不敢冒這個險,也沉下了臉色,“景陽王身負一般月滿血脈,當初既可為大魏出生入死,如今為何不肯為我月滿一戰?大魏留侯,對你全無父子之情……”
容恪道:“五年前我也許會應承你,但如今,不會。”
詹沖愕然,“難道如今,景陽王當真被這簞食瓢飲的日子磨平了壯心麼?”
說罷,他惋惜地嘆道,“當年,景陽王將十萬兵馬,數度擊退忽孛,聲勢何其壯大。其實你不必當真出馬,我只想讓夷族人知道,我軍中有一個容恪。他們必能退兵千裡。”
啾啾一隻手不夠,兩隻手捂住了嘴巴,震驚地仰著小腦袋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