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恪臉色雍容, 看不出什麼喜怒,他淡聲道:“你確定親耳聽到?”
“對。”江秋白捧著小碗,世子妃的廚藝愈發老道了, 這濃湯正好熬出了一股勁兒,喝下去神清氣爽,江秋白恢複了熱度,腦子裡不再暈暈乎乎了,想起了更多的事兒,“他們打著為你報仇的旗號,要先找人到王猛的營地暗殺他們。”
容恪聽明白了,只囑咐了一句,“柏青要做的事,你不可插手。”
“為什麼?”江秋白一愣。他不信世子看不出來,柏青這是打著他的旗號在為他四面樹敵,要是皇帝陛下時候追究起來,陳留侯府難逃責任。
容恪道:“京中來信,陛下已高臥病榻,再未起身過。”
江秋白怔了一下。
其實,只要等到陛下退位,屆時仁厚明德的太子登上帝位,他有仁慈之心,雖難免被人詬病婦人之仁,但畢竟是良善的,與世子有連襟之誼在,危機說不準便成了轉機。
不過容恪略去了一截,即位者極有可能不是太子,而是端王。
容恪對太子和賢王的手腕魄力、行事手法都極為熟悉,但唯獨這個神秘的幕後端王,才是最可敬可怕的對手。
他隻手翻雲覆雨,不費吹灰之力,扳倒了賢王,贏得了在朝在野的一片贊譽,要是太子無心加冕,這個皇位自然是他的,無人敢置喙。
容恪曾聽薛人玉談及,太子染病,是因為端王飼養的野豬失控。如果他足夠瞭解太子,就會知道,太子的病若始終治不好,始終無法生育,齊戎一定會選擇時機退位讓賢……端王登基名正言順。
如果野豬這事是刻意為之,就可以說明,他謀劃了整整三年了。
如此深沉的心機……容恪最拿不準的是他對自己的態度。因為端王罕少露面,從來都只是一個幕後操控者,而他始終在明面,明與暗之間,隔了一堵不可逾越的牆。
江秋白愣愣道:“所以,世子的意思說,只要拖過了陛下……咱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容恪淡淡一笑,並不答話,眼眸深幽地轉到了別處。
對於陳留,他只有唯一的退路。
容恪是不想自己的下屬參與到柏青與王猛之爭當中,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一旦捲入其中,就再也摘不清了,無論他是出於何種目的,最終都能敷陳演變為——容恪還覬覦陳留兵力,不甘歸於平庸。
容恪不願談這件事,笑得眼眸閃爍,“對了,你方才說——我欺負你?”
“呃……”
江秋白也不願談論這事。
但通常情況下,只有是遇到了曲紅綃的事,江秋白才會以下犯上言行無狀,容恪早有所料,“曲將軍不理你了?”
“……嗯。”
“為何?”
“我自己矯情。”
江秋白不肯讓容恪知道,這事還跟他有丁點關系。但說到底,世子是不知情的,怪罪他毫無道理,成婚那夜,曲紅綃將自己剖開了與他說得明明白白,她就是這個樣,不會做這些不會做那些,讓他不要後悔。
他自己承諾了不悔。
曲紅綃是從來不會有錯的,這個存在於他的一貫認知裡。只是江秋白知道自己不容易過這個坎兒,她就算心裡有苦衷,有別的,也不該幾次三番說出讓他納妾的話,連讓我自我安慰那不過一時氣話的餘地都不留。
他自認為做人挺失敗的。可他氣的傷的,真真正正也就是曲紅綃這些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