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白本在與她說著徐氏之事,不知為何轉到了自己,又提到納妾,女人明明白白地央著自己納妾,江秋白臉色一拉,“你說什麼?”
曲紅綃不避與他對視,眼眸清湛若秋水澄空,不疾不徐地重複:“你想納妾我絕不阻攔。”
心頭的濃雲更深了,曲紅綃不覺眼中有了說不明的澀意。不知為何,她從來不會哭的,即便年幼時被人挑斷手筋,那般的疼痛都忍過來了。
她向來是個逞強的人,不肯教男人發覺自己的一絲一毫的脆弱,記著世子的吩咐,輕功一掠,便竄上了樹梢。
江秋白微微張開了嘴,說不出話來!
五髒六腑就像一根鐵棍在翻攪,攪得肺腑都是一股一股的苦水倒不出!
他從來就覺得曲紅綃心中只有她的使命和職責,對他不過是一時熱乎著,偶爾縱容著,這是他用死纏爛打換來的一種恩賜,至少她不會容許別的男人對她這樣那樣,可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甚至地,在她心裡,他還遠遠不如世子重要。
曲紅綃幾個起掠,便將江秋白遠遠地拋在了腦後,初冬的幹風一吹,眼底的澀意也散了,她落下牆頭來,擇下屬將芝蘭院與賈府的院牆開鑿。
一大早徐氏便聽見了劇烈的施工的聲音,斧子劈的,鐵錘鑿的,亂七八糟在耳中燉了一鍋,徐氏掙紮著自臥榻上翻身下床,披了件穗色錦衣,侍女要攙扶,徐氏揮手道不用,昨晚上沒去賈修院裡,休養了幾日,早已恢複了元氣。
徐氏披著曳地的長衫錦衣,只見二十餘人在鑿牆,盡頭是幾株老榆樹,為了推牆也砍伐了,徐氏睖睜著,上回便疑心冉煙濃那個小郡主是否得知了什麼秘密,如今容恪命人來推牆,徐氏哪裡還有不明白的,生生一頓!
徐氏這麼一頓,曲紅綃倚著一株碧柳,便哂然地偏過了頭。
她是主事的,說不準便是主謀,徐氏戰戰兢兢給自己壯了膽,大義凜然地迎了上去:“曲將軍,你們這是要做甚麼?”
曲紅綃靠著柳樹,曼聲道:“賈將軍為侯府、為侯爺、為世子操勞多年,是該予他尊重,自今以後,賈將軍可自由出入侯府。夫人意下如何?”
徐氏幹瘦的臉頰一抽搐,愕然,“賈……將軍再如何勞苦功高,也是外人。”
曲紅綃微笑道:“只怕芝蘭院中有人,從未將他當做外人看待。”
在徐氏又一哆嗦,確認無疑容恪已知悉之後,曲紅綃笑道,“早年賈將軍跟著侯爺奔波勞苦,一生戰功彪炳,可惜身旁卻無個解語花,如今年事高了,不知還尚有餘力麼,世子吩咐,要將芝蘭院的一人賜給他。”
“……誰?”徐氏聲音都啞了,她極力剋制,卻忍不住女人心頭一股嫉妒之火。
曲紅綃蹙眉,她覺得徐氏這神情,竟同她方才與江秋白說起納妾之時自己的心境有些莫名神似,心不覺一揪一揪地疼,她蹙眉不言,拎著峨眉月般的彎刀,紅衣獵獵,走開了幾步。
徐氏兀自戳在原地,容恪知道了!容恪知道了!
那這個死鬼可知道,她和他都要完了!
徐氏要想法子,找人除掉容恪,在院牆施工之時,徐氏藉故要出門一趟,另吩咐了一個小丫頭到營中去尋賈修。
賈修一聽世子要拆牆,也是險些嚇破了膽兒,風頭浪尖之際,又聽聞徐氏約見,賈修更是僵直了背脊,忙不疊扔下了一營的人,飛騎趕至郊外。
冬月,陳留飄起了一場皎潔晶瑩的碎雪,滿荒原都是一片青黃淺白,徐氏的娥眉沾了幾點霰珠,她將帽簷一壓,遠遠地見到身手矯健的男人飛馳而來的身影,不覺委屈不甚,等賈修一下馬,徐氏就撲了上去,在他懷裡一頓痛哭,“容恪容不下你我了!”
徐氏精明得很,自知容恪即便容不下自個兒,對賈修總是要給一條生路的,何況確實是自己下套先勾得他。
她這麼一說,賈修也跟著一哆嗦,戰戰兢兢道:“世子當真……要對你我……”
徐氏錘他胸口,“都著節骨眼上了,你覺著我還能與你說笑不成!”
賈修自然深信徐氏不會欺瞞他,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摟著徐氏的兩條鐵臂一抖,聲音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帶著一股戰慄不安:“那該、該怎麼辦?”
“蠢貨。”徐氏本想一把將人推開,但眼下危急存亡之秋,唯有傍著這個男人,才有一線活命的機會,“如今侯府周圍你說了算,你強勢一些,將我接到你府上,就說你對我有心思已久,想娶我。”
“這、這如何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