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恪接了一柄劍。
劍鋒是鈍的,用來切菜恐怕都夠嗆,大概沒有人留意到這一點,忽孛是真的很想殺他。
他慢慢地笑了起來。
在他身邊, 也有一個善使彎刀的護衛, 曲紅綃。兩年前他勝了忽孛半招,但也受了傷,後來特意在陳留尋覓擅長彎刀的刀客,曲紅綃是第一個前來應徵的人,也是個女人, 她的刀淩厲快捷,如雷霆閃電,與忽孛有幾分相似之處, 容恪對著曲紅綃的招數研習了許久,不過還是差了些意味。
想來這兩年,為了報仇, 忽孛的刀法應是更精進了。
忽孛提起一口氣,大喝一聲,刀法如電掣驚鴻,彎如月,快似風,直逼而來。
容恪右手握劍,他還是那麼從容鎮定,盡管忽孛處處都是殺招,應接不暇,而他依舊遊刃有餘。
穆察和須蔔此時正在外圍觀戰,作為支雲系重臣,他們也曾跟隨汗王上陣殺敵,有過一些臨敵經驗,但是穆察實在看不出大汗已經使到第幾刀了,以往大汗殺人,只消不到十招便能對方身首異處,但眼下……只剩下快,實在是快。
那刀光劍影,猶如密織的一張網,他們出不來,外人進不去。
穆察的舌抵住了上顎,震驚地望向在草原上的狐裘軟毯上穩坐的冉煙濃,有些兒不解,又推了一把須蔔的胳膊,“你看出來,李兄弟原來身負絕學嗎?”
須蔔看女人的眼力遠不如穆察,但看人的功夫還勝於他的,對此翻了個白眼,“看出他習過武,只是沒看出是個高手。只怕大汗未必會贏。”
忽孛以氣力見長,倘若繼續耗下去,容恪力竭,忽孛自然會贏,但是現在容恪一路被壓著打,穆察也不曉得他還有沒有餘力反擊。
煙塵被忽孛一記掃堂腿勾了起來,迷了兩人的眼睛,轉眼之間見招拆招十餘招過去。
容恪業已看出忽孛有心在延耗時間,如果一直拖下去,勝敗很容易分,他握著劍微微鬆了一下,在忽孛的彎刀削他右腰時,刻意露出了一個空門。
冉煙濃隔得不甚遠,原本還一直鎮定著,忽然慌亂了起來,容恪要做什麼?
忽孛見到機會當仁不讓,彎刀淺淺地沿著容恪的腰割過去,鋒利的刀刃劃破了容恪的衣衫,容恪已矮身輕鳶剪掠似的沖出了半步,右手反掌,左手揮劍,輕而易舉地抵住了轉身要急攻的忽孛的咽喉。
容恪右腰受傷,但左手已制住了忽孛。
他勝了。
忽孛瞪著容恪,那雙眼睛本如銅鈴,劇烈地緊縮著,一陣抽動。他的面部肌肉都在抖動,右手緊緊握住了刀柄。
大戰之後,兩人都氣息不勻,容恪還是溫和地笑了開來,“依照約定,大汗要放我和夫人離開草原。”
沒有想到容恪說到做到,真勝了忽孛三場。
作為草原雄鷹,夷族的汗王,他只能守信。
忽孛扔了彎刀,沉眉長喝道:“牽馬來!”
須蔔去領了一匹快馬,將韁繩送到了冉煙濃手裡,容恪將劍歸入鞘中,卻沒有還劍,提著它迎著風沙向著冉煙濃走來,冉煙濃眼尖,一眼便看到他的腰腹處緩慢濡出的猩紅的血跡,在容恪要抱她上馬時,她緊緊地托住了他的手臂,“你有沒有事?要是不行,今天不走,明天……”
容恪搖頭,“今天必須走。濃濃,你來策馬,聽話。”
青木看著受傷的容恪,還有在原地拾起彎刀的王兄,睖睜地望著草原上都瞠目結舌的族民,明白了什麼。
他們已經上了馬,像在林子裡狩獵一樣,容恪抱著她的腰,冉煙濃拎起韁繩,握住了馬鞭,在馬蹄揚起灰塵之前,她沖忽孛抱拳執禮,“大汗,承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