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 缸內的蓮葉鮮嫩碧綠,青磚小路被雨水刷洗的鮮亮光潔。
趙嬤嬤周奶媽帶著幾個丫頭在院子各處角落撒上石灰和雄黃粉,在屋內各角落掛上了生薑粉做成的香囊。這雨季一過, 蛇蟲鼠蟻便多了起來, 這些東西能防止這些蛇蟻進屋。
賈璉乘著油紙傘一路走來,見了這些不免笑道:“這麼早就置辦上了, 味道可真重的。”
張瑛穿著一身淺綠色長裙掀了珠簾道:“過幾日味道就淡了。”說著便接過賈璉的油紙扇放在一旁道:“寶姑娘去了。”
賈璉走近屋子, 菊青端了茶過來, 賈璉接過聞了下, 低頭嘆了聲道:“早早的便備了車, 時辰一到便走了。”
張瑛把油紙扇放在廊下,看著屋外連綿不斷的春雨,略帶傷感道:“寶姑娘要是真進了宮,這以後要是再見面恐怕就難了。”
賈璉聽了這話,笑了聲,瞅著張瑛道:“能不能選上還不一定。”
張瑛走過來,沖著賈璉一曬道:“你這話要是被薛姨媽聽了去,可得跟你拼命。”
賈璉放下茶盞, 看向張瑛。而張瑛低著頭把紗布包好的驅蚊藥草塞在備好的香囊裡, 賈璉坐在旁邊看著, 上前幫張瑛把香囊繫好, 兩人一時無話,屋子裡充斥著滿滿的暖意。
菊青拉著蓮香秋香等人退了出去。
臘梅端著點心正要進屋卻被菊青攔住,蓮香拉著臘梅站到一側搖了搖頭。菊青看了看屋內, 悄聲對秋香道:“都說男人都是喜歡偷腥的貓,我看二爺對咱們奶奶好,看來這些話也不能當真。”
秋香聞言,嘴角一咧,帶著點冷漠道:“現如今哪看得出,要等十年二十年後才能知道,這話你說的早了點。”
“你這話說的,難道是對那事還有想法。”菊青說完,秋香白了一眼菊青往外走了兩步道:“我們做丫頭的,主子讓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就是隨便那麼一說,你扯別的幹什麼。”說完便沖著外頭不再說話。
菊青見她惱了,笑著拉著她道:“這話是我錯了,以後再也不說了,只是你如今鮮少在屋內伺候,我這不是想跟你說說話嗎!”
自從那事後,秋香能不在屋裡伺候便不再屋裡伺候,菊青看在眼裡,生怕秋香生了嫌隙,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這等情分難得,菊青不願秋香對主子生嫌隙,於是這才故意一說,為的就是讓秋香把怨氣發出來。這人啊,怕的就是怨氣積在心裡時間久了,那就成了怨憤,再然後就會出事。
秋香自然明白菊青心意,伸出手沾了點雨水,又看了看對面的臘梅和蓮香二人,這才帶著點變扭輕輕拍了拍菊青的手道:“沒事,我自小在家受盡了打罵,哪裡會那麼脆弱。”
“那就好,我們四個一起從張府出來,正該好好的。”菊青說著,看了一眼院子那方向,低聲道:“聽說今兒是寶姑娘進宮參選的日子。”
秋香點了下菊青的臉道:“連寶姑娘的事你都知道了,你可知道的太多了。”
菊青笑了,掐著秋香的臉頰道:“滿府的丫頭婆子都知道的事,我就是不問那些話也傳到我耳朵裡,我要說我什麼都不知道,豈不是太虛偽了。”
秋香聞此,當即說道:“寶姑娘這第一次來府裡,便得了個賢德大方的名聲,這第二次來進府,老太太又做主給她置辦生日。這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秋香姐姐說什麼呢!”臘梅和蓮香走了過來,秋香沖著兩人一笑,輕聲說道:“都是些閑話,不過就是說你前兩日給青梗送的東西。”這話一出,臘梅當即便紅了臉,上前便拉著秋香道:“好你個丫頭,竟然把我送青梗香囊的事跟別人說,看我不打你。”說著便作勢要打她。
菊青拉著臘梅,沖著秋香道:“你渾說什麼,什麼香囊。”
青梗是菊青親哥哥,臘梅聽見菊青這話,這才知道被蓮香耍弄,當下便要揪住秋香,蓮香在旁道:“有什麼事回屋說才是,在二奶奶門口打鬧像什麼樣子。”
有了蓮香這話,四人這才散開,只是臘梅一張臉紅的發燙,看了看菊青又看了看秋香,最後羞紅著臉端著那碟子點心去了廚房。
且說寶釵身著嶄新的齊腰襦裙,頭戴一方通體瑩白的華勝,自是顯得端莊秀麗。
油棚馬車踢嗒踢嗒的一路帶著寶釵便去了進宮小選處。雖只是小選,可這裡頭說不定有將來的貴人也未定,因此引路的太監嬤嬤們態度還算恭敬,而寶釵素來大方,接待的嬤嬤得了銀錢自是十分熱絡。
寶釵低著頭由嬤嬤們領著進了小門,走過過道便見著其她姑娘們和自己一樣由一條小道進了一間屋子。
還沒等寶釵抬頭,便聽著前面一個頭發花白的嬤嬤說道:“三號、六號、十八號……都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