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別墅從外觀看上去並不像韓聖哲的那棟那麼富麗堂皇,花園裡也沒有什麼名貴的花草,而是秦爺爺自己種植的枸杞、苦苣、婆婆丁,間或有幾多菊花、蘭草,只是做點綴。
別墅裡面裝修得古香古色,傢俱多是木質,各類陳設多是半新不舊的東西,嶽望舒他們頭一次跟秦王駿極來,感覺秦家像是個落魄的貴族。後來才知道隨便一個插著野菊的花瓶都是明朝的,一張羅漢床拿出去能到郊區換一套房,方曉得真正的有錢人是什麼樣。
秦王駿極跟嶽望舒是鐵哥們,秦家人也不拿他當外人,今天屬於家宴,與會者只有秦王駿極的爺爺秦向北,父親秦建安,母親曲小謝,每人親自下廚做兩道菜,再讓嶽望舒也準備一道,共九道菜,嶽望舒提前三天開始準備壇肉,這次用的是三十厘米高的小壇子,他跟卷耳親自燒出來的,空間裡的黏土充滿靈氣,燒出來的陶罐質地緊致細密,釉質光潤,嶽望舒在上面畫了q版的唐僧師徒四人,牽著白龍馬過火焰山的情節,精緻可愛。
坐著秦王駿極的車到達秦家別墅,秦向北拄著柺棍,親自站在門口迎接。
嶽望舒趕緊下車:“現在天挺冷的,我也不是外人,幹嘛還出來到這大門口來。”
秦向北披著一件英雄氅,花白的頭發梳向頭中的壇肉,我做了半輩子的老饕,什麼壇肉、佛跳牆我都吃過,我不相信你這個能有駿駿說的那麼好吃,就為了這一宗,我昨天晚上都沒怎麼睡著覺。”
嶽望舒把壇子抱出來,還是溫熱的,上面倒扣著隔水盆,用黃泥密封住,秦向北一看這扮相立即眼前一亮:“好陶啊!這陶……”他伸手輕輕撫摸壇子的表面,然後跟秦王駿極說,“跟他這罐子相比,我那個紫砂茶壺都該扔了。”
秦王駿極知道爺爺有三個茶壺,最愛的就是那件當年特殊定製的紫砂壺,每天端著喝茶,精心得不得了:“不是吧,他這麼個做菜的罐子,我看著也就比咱家的鹹菜瓶強些。”
“你懂什麼!”秦向北搖了搖頭,視線始終在嶽望舒懷裡的壇子上,“天下四大名陶我都見過,當年跟你太爺爺學手藝的時候,專門到他們生産的地方去親手製作,每個地方學至少三個月,他這個不屬於四大名陶中的任何一種,不類瓷,不類玉,反而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你看它這表面,雖然很光滑,但跟瓷器的那種死物冰冷的光滑不同,他像是人的面板,內外氣息是流通交彙的。這件東西它是有神的,不止有其形,更有其神,了不得,看樣子製作出來的時間不長,能夠製作它的大師,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高人。”
嶽望舒心中暗道慚愧,自己實在沒什麼了不起,都是原料好,實在當不起“大師”的稱號。
“這罐子和裡面的菜都是我今天帶來的禮物,您老願意研究,等咱們吃完了,我走了以後你願意研究多長時間都行,可別站在這冷風裡,您老人家身子骨硬朗不怕風吹,我這壇肉吹涼了味道可就不好了,你不走,我可要進屋了!”
進到屋裡,秦建安跟曲小謝夫婦兩個還在廚房裡忙活著,兩人都有各自的事業,平時極少見面,但實際上很是恩愛,有機會就要膩在一起:“望舒來了啊,稍等片刻,我跟你伯母還有一個獅子頭沒做完,澆上汁就好了。”
秦王駿極去廚房幫忙,秦向北讓嶽望舒把罐子十分鄭重地擺放在餐桌中央的竹墊上。
“先看我們的菜。”秦向北揭開第一個瓦盅,是一道紅燒肉,“這個是我做的,是我這輩子最愛吃的一道菜,他們不讓我多吃,說是太膩了,那是他們手藝不到家,好的紅燒肉,吃起來絕對不膩,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這道紅燒肉做得的確很好,共只有五塊,每塊的肥肉上面切著十字花,可以輕易拆分成二十小塊,香氣自不必說,單那色澤,肥肉部分像琉璃一樣,近乎半透明,亮晶晶的看得人食指大動。
秦王駿極開啟第二個瓦盅,是皮蛋豆腐:“這道菜是我這輩子做得最好的一道菜,豆腐是我自己做的,從東北買的大豆,用泉水泡得了,用石磨磨成漿,小心地熬好,加鹵水點出來。現在的豆腐基本上都是內酯的,不如鹵水豆腐好,少了一股香甜,口感也不同。皮蛋是用鄉下的蟲草雞蛋自己燒出來的,我燒皮蛋的可是一絕,等待會你走,給你帶一盒回去嘗嘗。”
說話功夫,最後一道紅燒獅子頭上來了,秦家三口人解了圍裙過來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