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上回去陸府的時候,易白的身體是每況愈下,對他來講,只要哪天的情況沒有更糟糕,那就是“很不錯”了。
“我不懂醫,或許國公爺過去的時候可以幫他看看。”陸修遠也不太確定易白到底有沒有事,畢竟易白情況特殊,或許只是表面上看著沒事,內裡早就發生什麼病變了呢?
“走吧!”蘇晏站起身來。
宛童馬上推著陸修遠的輪椅跟上去。
給陸修遠動刀這件事,驚動了大老爺陸嘉平和二老爺陸嘉興,兩兄弟急急忙忙趕過來,見到陸修遠還安安生生坐在輪椅上,頓時鬆了一口氣。
陸嘉平看了一眼陸修遠,又看向蘇晏,臉色明滅不定,“聽聞國公爺準備對遠兒用刮骨療毒的辦法?”
蘇晏莞爾,“令郎的狀況,想必兩位老爺是最清楚的,毒素能在他雙腿內藏了二十餘年不蔓延至全身已屬奇蹟,但浸了毒的那部分皮肉怕是早就有損壞了,不剔除不行,至於刮骨療毒,倒是誇張了點,毒素要是入骨髓,令郎早就命喪黃泉了。”
陸嘉興急急問:“國公爺有幾成的把握?”
“七成。”蘇晏實話說:“早在今日之前,我就給令郎看過了,中毒的那部分的確是損傷得厲害,卻也不是沒法子醫治,如今既然有了解毒的解藥,後面的事就好辦了,不過,令郎可能受點罪,畢竟剔除壞死的皮肉是很痛的。”
陸嘉平再一次被嚇到,面白如紙,“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法子了嗎?”
“沒有。”蘇晏搖頭,“這樣吧,既然你們放心不下,不妨先商量商量,等統一了意見再告訴我,動不動刀,你們說了算。”
“爹,二叔。”不等那二人開口,陸修遠就道:“這些話,國公爺早就跟我說過了,我也做好了準備的。”
“可是這也太危險了。”陸嘉平皺眉,“都動上刀子了,萬一哪裡不注意的話……”
“爹,請相信國公爺的醫術。”陸修遠特地提醒他,“宣國公是名動南涼的神醫,如果您連他都不信,那麼孩兒不知道還能找個什麼樣的大夫讓您相信了。”
“這……”陸嘉平沒了主意,看向陸嘉興。
陸嘉興低聲說:“遠兒,你可得想清楚了,他只有七成把握,剩下的那三成,可會要了你的命。”
“如果一輩子都只能待在輪椅上過活,這與要了我的命又有何分別?”
陸嘉興一時語塞,也同大哥一樣沒了主意。
陸嘉平嘆氣,“爹知道,如今我們說什麼都晚了,既然你心意已決,那就只能遵從你的意願了。”又看向蘇晏,“到時候真動刀子了,國公爺能否用上麻沸散?起碼讓遠兒減輕點疼痛,我這做爹的也能寬幾分心。”
“可以。”蘇晏點頭。
“那就一切有勞國公爺了。”陸嘉平拱拱手,心中直嘆氣,倘若當初長姐和遠兒沒遭難,三弟就不會去鹿鳴山,不會錯過曲蘿,曲蘿便不會陰差陽錯嫁入蘇府為妾,而現在,眼前這位也不會是蘇家的子嗣,而是他們陸家的。
只可惜啊,當時變故來得太快,誰也沒料想到三弟前腳才走,曲家後腳就出事了,而且更讓人無奈的是,他和二弟明知道曲家之所以遭難全是因為自己那背信棄義唯利是圖的爹,兄弟倆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悲劇發生。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等陸家大權輪到陸嘉平手上的時候,他與掌櫃們的頭一次見面就狠狠警告了每一個人,陸家從今往後要以誠信為本,生意場上雖然沒有絕對的善惡之分,但損人利己甚至是謀財害命這種事,但凡是陸家名下的鋪子,一經發現,就當做掌櫃自動讓出股份並且還得捲鋪蓋滾蛋。
有了陸嘉平的嚴令禁止,陸家內部的那股邪風僅在短短半年之內就被連根拔除,就因為他們家以誠信為本,打出去的老號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綴飾都是真材實料,所以才能有後來富可敵國的陸家。
陸嘉興看到蘇晏,顯然也有同樣的感慨,兄弟倆對視一眼,什麼都沒說就很默契地出去了。
接下來,蘇晏讓人單獨騰挪了一間空房來仔細布置了一番,在動刀之前特地去了一趟範府,請範琦幫忙從太醫院安排了三個不怎麼惹人注意但在藥理方面很精通的小童來打下手。
小榻上原來的小絨毯大迎枕等物全部被撤離,鋪上了蘇晏讓人特地用高溫水煮過晾乾的床單,至於其他的東西,都是想法子簡易消過毒的,蘇晏以及那三位藥童的手上都戴了羊腸手套,等陸修遠脫了外袍和褻褲就開始動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