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溫暖讓陸修遠回過神來。
“舅……父親。”他淡淡打了個招呼。
陸嘉平的目光落在他跟前火盆裡燒得正旺的冥紙上,輕輕一嘆,“又在想你娘呢?”
陸修遠微抿著唇,神情黯然。
陸嘉平拍拍他的肩,“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如此牽掛她,倘若她泉下有知,該瞑目了。”
“父親。”陸修遠看向陸嘉平,那雙漂亮的眸子裡難得的溢滿了祈盼,好似迷路的小孩在找人問路,“至今都找不到我孃的屍骸嗎?哪怕只是個衣冠冢,也沒有嗎?”
陸嘉平心疼地看了陸修遠一眼,“遠兒,這麼些年,我已經盡力了,派出去的人何止一撥,可是從沒有人能找到你孃的蹤跡。唉……或許這都是天意,其實只要你有那份孝心,你孃的屍骨回不回鄉有什麼打緊,她會永遠活在你心裡的。”
陸修遠垂下眼睫,清凌凌的月光給他俊美的容顏添了一層冷色。
他並非沒見過生母,印象中,母親是個容顏絕美的女子,溫柔又和善,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她總是保持著一副自信而坦然的模樣,也正是那般美好的模樣,迷惑了多少男人的眼。三歲那年,發生了一場讓他這輩子都忘不掉的變故,有一批來路不明的黑衣人要將母親帶走,他不準,小小的身子將母親擋在身後,黑衣人們毫不客氣地對他動手,甚至不惜將毒針刺進他的雙膝。
母親哭得肝腸寸斷,主動站出來說願意跟他們走,只求他們放過他一馬。
黑衣人們的確沒再為難他,但等他被送去醫館的時候,毒素已經沿著筋絡蔓延開,只能想法子將毒針取出,至於雙腿,沒救了。
陸修遠從來沒因為自己的雙腿沒法下地走動而感到自卑,他只是惱恨當年的那個自己太過弱小,連母親都保護不了。所以從那之後,他努力學本事,沒法走仕途上戰場那就經商,他發誓要成為天下最富有的人,那麼以後誰要敢欺負他或者是他在乎的人,他就有的是錢請到更有殺傷力的殺手報復回去。
沒武功可以,但不能沒錢。
這是他從小到大的信仰。
可是現在,他已經成了南涼首富,卻再也換不回母親一條命,只知道母親已經死了,他卻連屍骨都找不到半根。
“遠兒,別難過。”陸嘉平勸慰道:“你娘一定捨不得看到你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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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修遠抬目望著天上那輪清冷的月亮,視線被水汽氤氳得有些模糊,周身氣息越發孤寒。
陸嘉平離開以後,陸修遠讓人取來文房四寶寫了封密信讓宛童送出去。
半個時辰以後,榮和街酒館。
陸修遠和陸川相對而坐。
陸修遠親自給他斟滿酒,到嘴的那句“三舅”到底沒能喊出來,手指攥緊酒杯,聲音低沉,“三叔,我敬你。”
陸川仔細打量著陸修遠。
每年的這一天,陸修遠都會來找他,就算他在龍泉寺出家,他也沒放過,要麼找他喝酒,要麼做別的。
總而言之,每年的今天,陸修遠的內心都會非常脆弱,極度缺人安慰,也極度缺發洩情緒的地方,所以每次他來找,陸川都不多言,默默陪他。
“三叔能再給我講講當年的事嗎?”藉著夜色昏暗,他的眸子可以盡情溼潤。
“遠兒。”陸川輕嘆,“你娘不可能再回來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我能講的,無非都是當年我把你帶出來的細節,可那些細節你每年都聽一遍,不覺得煩麼?”
陸修遠道:“那是我唯一能聽到與母親有關的故事了,只有聽到那些話,我才能清楚地認識到自己也是有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