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錢就得找有錢的,而李二郎認識的手裡有餘錢且還願意借他的,這並不會多。一個,他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吏而已,認識不著真正的有錢人。另一個,他這個人習慣有些不大好,手裡稍微有幾個錢就想著去賭場裡戲弄。
和他一般年紀在衙門當差的早就置下一份還不錯的家業了,只他家裡還三五不靠。要不是端著鐵飯碗,又常常有些外頭的油水,恐怕一家老小的日子還比不上一般人家呢——賭場是好進的?
誰肯輕易把錢借給賭徒?除了高利貸之外恐怕是沒有的。
崔本沉吟了一下,低聲問道:“發財是好事,只不過撈偏門我不幹!我不是李二哥你,官府裡面的人,身板硬!我這小胳膊小腿的經不起事兒!您也看見了,我如今家裡正好,正等著老婆給生孩子...實在不敢冒風險。”
官府裡面賺錢的門路很多都是撈偏門,他們自己官府內的人自然是共同進退不會出事,可他這個外頭湊近來的就沒有那等好事了。恐怕到時候但凡有一點不好,就要拿他出來什麼吶!”李二郎美美地喝了一口酒,大手一揮:“我們認得也有幾年了,兄弟是個本分人我還不知道?真有那樣的事也不會想到你身上啊!實話與你說了吧,這是還沒到任的知府老爺帶來的福利!”
崔本一聽,竟然還和沒到任的知府老爺扯上關繫了,頗為驚訝。隨著李二郎慢慢解釋,他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的揚州知府倒了,收歸監牢只等著到了日子砍頭。可是揚州地面不能沒有父母官啊!所以朝廷急急地點了登州知州來做揚州知府。知州到知府,而且是揚州這種地方的知府,那實打實的高升啊!
揚州知府的空缺下來的時候誰不眼紅?好多就算是平調也想做揚州知府呢!最後落到這位知州身上,只能說明他有大本事!
其一家世好,他爹是戶部尚書,朝中有人好辦事。其二,他本身的經歷也好的令人發指。不到三十歲就中了進士,是當年的探花郎。然後翰林院、各部觀政、地方歷練,各種都是優等中的優等——這樣的人肯定是中央、地方、中央這些幾進幾出,然後不出十年就能混個封疆大吏或者部堂級高官。若是沒有中途死在政治鬥爭中,未來手握權柄,讓人拱手尊一聲‘閣老’,那也不是不可能!
其三,大概也是最重要的,他並沒有太過接近朝堂上的派系,屬於純臣。而現在的天子正想要這樣的人管理揚州。
這位新知府是很通俗物的,還沒上任就懂得給揚州要好處,穩定地方結交民心了。更重要的是他身份高面子足,真給他要下來了!
他向朝廷奏請,過去幾年因為揚州一系官員壓榨百姓,導致揚州百姓苦不堪言,不少百姓陷入破産的困境,所以想要朝廷撫恤一二。
朝廷當然是拿不出錢來的,但是朝廷有大量的政策可以要啊!一個有傾向性的政策往往就足夠了!
“咱們這位大人有個當戶部尚書的爹,誰不給他面子?他向朝廷奏請今年多給揚州分一些倉鈔的份額,朝廷已經允準了。”李二郎無不興奮地炫耀道。
聽到是‘倉鈔’,崔本就明白了。
所謂倉鈔其實就是認購的糧食,若是一個商人認購了一份倉鈔,然後將糧食送到了指定的地點——一般都是邊軍這種缺糧的地方。就可以憑借這個獲得一份相對應的鹽引,靠著鹽引可以去幾個官鹽處支鹽。而揚州本身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支鹽處,八大鹽商可都在這兒呢!所以崔本這個和鹽引、倉鈔都沒有關系的,這時候也能知道是怎麼回事。
當然了,說是買糧、送糧,可實際上那些都有官府操持,只要納了倉鈔的人再折算一些腳費給官府就是了。這都是明碼標價的,因為運送量大,往往比商人自己運送還劃算的多。具體而言就一句話,出銀子!
每年都有人削尖了腦袋想承辦下倉鈔這件差事,哪怕只分潤一點點也足夠吃了。這是因為用倉鈔換來鹽引是有得賺的!譬如一萬倉鈔換一萬鹽引,利潤高的話能賺個一倍,就算不高也至少能有五六成利!天底下比這還好的生意可不多啊。
“按照規定一大引四百斤鹽,一小引是一半。一石大米的倉鈔換一小引鹽。這當然沒什麼賺頭,只不過慣例倉鈔實際是名號的一半,一石大米的倉鈔只需要半石大米的價錢。到時候四處販鹽的商人來了揚州,這些鹽輕而易舉就能發賣,可不是坐等拿錢。”
崔本想的很細致,問道:“這固然是好事,只是恐怕最後還是會落在大戶人家手裡吧。人家有錢有關系,這種好事也落不到平頭老百姓身上啊!”
李二郎笑著解釋道:“咱們這位新大人既然是想穩定地方結交民心那就不會沒有想到這些!人家的打算是按照戶口來計算配額,每戶最多可以承擔二十石的倉鈔。這樣有錢的可以多承擔一些,有錢的可以買足了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