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昨日的爐灰清出來一些,然後用稻草和打火石引燃了火。這事情做的熟練了,三兩下灶膛裡就想起‘畢剝畢剝’的燃燒聲。等到塞了兩根柴禾進去,火也穩了,她就把鍋架在灶眼上。
江南人家就是再窮,夏天一般也是習慣吃三頓,而且是一幹兩濕。即是早上晚上吃粥吃麵,中午一頓吃幹飯。所以早飯準備起來很簡單,張姐兒只要煮上小半鍋濃粥即可。而趁著煮粥的時候她就能把酸菜、榨菜、泡姜、泡辣椒之類的壇子菜弄出來。分門別類用小碟子裝著,最後點一兩滴麻油。
若說她家還有什麼是和普通市井人家不同的,那就是一些講究了。那些人家隨便弄兩樣小菜,用粗瓷大碗大盤子盛了隨便吃。而且一盛就是一大碗,能夠吃好久。反正這些都是壇子菜,夏天在外面也不會壞。
做完這一些,小鍋裡面的粥也煮的在翻花,不過看火候還差著一些。所以她幹脆去搬小桌子去院子裡的槐花樹下,這時候太陽才冒出一點影子,至少院子裡樹蔭下還是很舒服的,正好適合來吃早飯。
搬桌子擺椅子,全都是張姐兒一個女孩子做,走西廂房的視窗過,張哥兒還在睡覺呢!就連張太太見了也只是道:“你小心一些,別磕碰聲音出來擾著你哥哥讀書了!”
張姐兒能說什麼?什麼都不用說,自顧自地就回了廚房。趁著這個時候把昨日的髒衣服也給泡在了水桶裡,然後撒進去一些皂粉,攪和了幾下——夏日裡頭天氣熱出汗多,每日都要洗澡換衣裳,洗衣服是日常要做的家務。
夏天的衣物穿的時間短,本身就比較好洗,再加上張家一家並沒有做髒活累活的,所以更加容易清潔。她這麼撒皂粉然後攪和,泡上一會兒不用洗,只用用清水清一次就好了。
做完這一些,在圍裙上擦了擦濕漉漉的手,張姐兒再去看她煮的粥,這時候就差不多了。於是在門口招呼道:“娘,大哥,吃早飯了!”
粥被盛在一個中等大小的砂鍋裡,放上一個飯勺,端著鍋耳放在了桌邊。然後是各種壇子菜小碟用茶盤端了上來,一樣樣地擺好。
得了吃飯的話,張哥兒倒是醒的很快,立刻清醒過來跳了起來,就好像椅子底下有炭火一樣。從水缸裡舀了一勺清水洗手,然後施施然坐在了桌邊。張姐兒自己也是,解了圍裙掛在廚房牆上,然後跟著洗了手上桌。
張太太是最後一個上桌的,頗有一些一家之主的派頭。等她點點頭伸出第一筷子,張哥兒張姐兒才能開始吃飯。
張家一家吃飯是很安靜的,畢竟有張太太這尊大神鎮著,張姐兒和張哥兒就是想說些話那也不敢,只能‘食不言寢不語’,體現一番知書識禮人家的規矩教養。
等到一頓飯吃完了,張哥兒放下碗才抱怨道:“每日早上都是粥也就罷了,還盡是這些菜輔食...我說小妹,你該不會是起不來床,沒時間去買菜罷?你也好歹給家裡換換口味呀!”
瞥了一眼這個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的,放下筷子收碗。慢吞吞道:“我倒是想吃好的呢,只不過一個月菜金多少?你出錢吶!話又說回來了,你若是少和同窗好友出去一趟,說不定咱家一個月的早飯就可以換換口味了。”
聽妹妹這麼說,張哥兒頗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臉撇到一邊。倒是張太太看了兒子一眼,然後又看向女兒:“說的什麼話,你哥哥那是有正事...罷了,你每日計較一些菜金,挪一點兒錢到早上來。總吃壇子菜也不好,給家裡換換。”
“哦——”拉長了聲音,張姐兒點點頭,過後又道:“娘,午飯和晚飯已經夠精打細算了,要是再想摳出錢來恐怕不太容易,我是無所謂的,只是您和哥哥就得吃的‘清淡’些了,這樣不要緊?”
見張太太沒好氣地點了點頭,張姐兒這才收碗洗碗。等到晾曬好衣裳,又把家裡清掃拖地,一切弄完了,收好自己做的針線活兒。說了一句出門買菜去了,這就出門了。
買菜其實不著急,張姐兒很有經驗的。遲一些去菜市場固然買不到最好最新鮮的菜,甚至有一些走俏的菜會賣空——話說那些走俏的菜因為價錢貴一般也和她家沒什麼關系。總之遲一些時候去買菜,菜販子急著收攤,最後一點菜加上菜的樣子不太好,價錢就會變得很有餘地。
反正吃到嘴裡味道也差不多,她也藉著這個精打細算能抽出一些家用,攢下一些錢來。
這麼早出來,她先帶著針線活兒去了附近的繡莊。
她來繡莊不是買東西的,而是賣東西。女兒家做一些繡活出來賣,或者補貼家用,或者自己攢私房錢,這並不奇怪。張姐兒算是兩者兼而有之,一方面張太太盯著她,讓她勤做針線補貼家用,另一方面她也不會老老實實地把全部針線所得交出去,而是會截留一部分當成是私房錢。
有這樣的一個娘,她知道她娘是不會顧念她的,張太太全部的心神全都放在了兒子身上。有這樣一個哥哥更加靠不住,張姐兒早就知道不能指望張哥兒科舉然後家裡發跡,自己受益了,也就是她娘什麼都不知道,還做著那樣的美夢。
這樣的情況下,她得替自己打算!所以日常生活中她的私心格外重,就愛在各種操持家事中沾好處。她手段多且高超,奈何家裡錢扣的很死,本來就只有那麼多錢,於是始終也攢不來太多。這也是另一種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
提著菜籃,菜籃裡面是藍布小包袱包裹著的繡活兒。裡頭有她做的兩個荷包兩個扇套,荷包也就算了,扇套是精工細作的。這時候正是夏天,帶摺扇的多,扇套也就好賣。她的打算是趁著這個時候把扇套價格賣的好一些。
按照旁人的指點,她來了左近據說是最公道的彩秀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