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再刺耳又能如何, 趙嘉心理憤憤不平。晚間對兩個女兒道:“這就是寄人籬下的苦處了,各處都要謙讓著, 自己的脾氣都不能有。不然啊, 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小女兒曾雪梅想的簡單一些,立刻道:“這有什麼的,姐姐針線好, 明日一起做針線的時候壓鶯表姐一頭,到時候自然知道誰好誰壞了。”
在十二歲的曾雪梅眼睛裡, 八歲就開始跟著娘學針線,心靈手巧的姐姐根本沒人能比得上。在老家的時候, 那些鄰裡的女孩子, 哪一個不來看她姐姐新做了什麼, 或是荷包或是鞋子, 總之要照著來就是了。
然而每每做的時候才曉得有多難, 很多東西都是最後他們嫂子、娘親等人幫忙完成的。
曾月娥聽到妹妹的話莞爾一笑, 別看她看起來十分纖弱靦腆,其實她是一個十分自傲的人。原本在老家的時候她根本看不上除了她妹妹以外的女孩子, 後來她爹去世了,嘗遍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她才曉得把自己的傲氣收起來,至少不能讓人看到。
可是根本上是沒有變化的,她依舊是那個自矜自傲的曾月娥,她擅長的東西絕不認為會比別人做的差。
趙嘉看兩個女兒這般有志氣,心裡就像是出氣了一樣, 笑著道:“明日好好做,讓人也曉得我家兩個姐兒如何出色——你們別當這是小事兒,女孩子家女紅好的名聲傳出去了是有大大的好處的。”
趙嘉並沒有把話說透,但是年紀漸漸大了的女兒們顯然都懂得其中的意思了。特別是曾月娥,她今年都十四歲了,聽到這種話,立刻低頭撥弄衣襟上的帶子,根本不肯再抬頭。
第二日吃過早飯,曾月娥曾雪梅姐妹兩個就和趙鶯鶯趙芹芹姐妹兩個一起進了趙鶯鶯西廂房的屋子一起做針線。這也是曾家兩姐妹第一次進趙鶯鶯的房間,多看了好幾眼。
之前趙家的屋子她們只進過堂屋、方婆子屋和她們現在住的東廂房的一間。堂屋先不說,方婆子的屋子是住她一個老人家,多的是素色,也不見得多加裝飾。而她們住的東廂房一間呢,這是以前趙蓉蓉住的屋子。只不過趙蓉蓉嫁人,屋子裡的擺設等也大都做了陪嫁,只有幾件舊傢俱留了下來罷了。
這些東西只能說是齊整,要說多鮮亮,那自然是不能夠的。直到今日進趙鶯鶯的閨房,她們才曉得揚州城裡殷實人家的女兒是住的什麼樣的屋子。
趙鶯鶯的屋子是西廂房的一間,只不過地方大,屋子也不小,所以一間也頗為闊朗。趙鶯鶯用了一個博古架將屋子分成了前後兩段,後面有一張月洞架子床,上頭掛著一定杏色綢布帳子,用黃銅寶蓮勾拉了起來。
床後還放著幾只茶葉箱,放些用不著的被褥和需要防蛀的東西。窗前則是一張梳妝臺,上面有梳妝鏡梳妝盒,梳妝盒半開著,裡頭的瓶瓶罐罐足夠讓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羨慕的眼睛發光——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在這個年紀也會講究裝飾了,一瓶便宜的花露,一盒小攤上買來的胭脂就足夠她們高興的了。至於這麼齊全的化妝盒,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另外還有靠牆的一個大櫃子,上面掛著鎖,並不知道裡面有些什麼。
博古架上並沒有什麼古董,只不過壘著這些年趙鶯鶯所有用過的書籍。另外茶具、魚缸、盆景,以及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也錯落的擺著。雖然沒有寶物做裝飾,但有趙鶯鶯在皇宮裡練出來的品味,倒也像模像樣。
博古架前面這一半的屋子,靠牆是一個臉盆架子,靠窗是一張嵌著大理石桌面的小桌,四周擺了四張鼓凳,趙鶯鶯平常就是坐在這裡做繡活兒的——當然還有支在一邊的繡花架子,她現在偶爾也會繡大件的東西,那就只能在繡花架子上做了。
此時繡花架子上蓋著一層防塵的白布,曾家姐妹兩個也看不到什麼。兩個人倒是有心看一看趙鶯鶯到底針線如何,只不過找不到機會罷了。
趙鶯鶯請她們兩人坐,然後拿出兩個簇新的竹籃。裡面有各色絲線、棉線,一整排的金尾針,另外就是零碎布頭和圓圓的竹製花撐子。這顯然是一個比較齊備的針線籃子。
“表姐和表妹剛來揚州,行李帶的也有限,恐怕針線上的東西不齊備。這是昨晚我臨時收拾的,將就著用吧。”趙鶯鶯的心思很細,昨晚就想到了這件事。便問李媽媽要了兩只新籃子,從自己針線東西上揀出兩套。
要真等到今日才發現無東西可做針線,那就實在是太尷尬了。
曾月娥曾雪梅接過針線籃子,月娥臉上通紅,頗覺得不好意思——昨日她娘只想著和她們抱怨外祖母的話,卻把準備東西的事情忘記了!這時候要從別人手裡接手這種不值錢的小東西,她真覺得丟人!
只不過她確實沒有準備,這時候就是想拒絕也不行了。
“多謝表妹了!”捧著針線籃子,曾月娥和曾雪梅坐在了小圓桌旁。
趙芹芹跟著坐下,趙芹芹把昨日做到一半的鞋面子拿出來。她如今也十歲了,針線上面比不過同一個年級時候的趙鶯鶯趙蓉蓉,比起其他一般的女孩子還是強的多的。這繡花撐子上勾出了一個鞋扇的形狀,鞋頭上則是五福捧壽的圖案。
下個月是方婆子的生日,這是她打算孝敬祖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