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太平巷趙家的廚房裡傳來油鍋煎東西的聲音。在趙家這個小院子裡,三兄弟家共用倒座裡的一間廚房。不過每家都各有一個大灶眼,一個小火爐而已。
這種情況下最要小心,哪怕是親兄弟家也難免有猜忌——你是不是用了我家油,他是不是偷了我家菜。縱使沒有,心裡也要疑神疑鬼一番。所以各家在廚房放的東西很少,除了柴草之類,其他做飯要用的東西都是做飯的時候再帶進廚房。
現在正好是早飯時間,普通人家沒有懶的,各個都要早起幹活養活自家,所以廚房忙碌就是一定的了。不過趙家好歹不會出現三家都擠在一間小小廚房裡的窘境,因為老二趙福和他渾家孫氏要推著板車出去做早飯生意,自然不在這裡。
宋氏進廚房的時候聽到油煎聲,把抱著的一籃子青菜放下,湊到王氏正忙碌的灶前看:“老三在煎毛豆腐?你家的毛豆腐放好了?我記得我們是一起做的,只是我那個還不成樣子。我只怕我手藝不行,糟蹋了那幾方好豆腐。”
豆腐算是普通人家的美食,它便宜,誰家也買的起。好吃,花樣也多,有各種不同的料理方法。所以各種由豆腐衍生出來的烹飪方法,都是極受人喜歡的,毛豆腐算是其中一樣。
不過即使再便宜,那也是相對來說的。和那些肥雞肥鴨大魚大肉的相比,豆腐自然是便宜的不能再便宜了,但是和青菜蘿蔔、粗吃小菜之類的相比,那又是貴的。在這種一片菜葉也捨不得浪費的普通人家,浪費豆腐自然也會覺得心痛。
毛豆腐顧名思義,就是表面長出了一層黴毛的豆腐——水靈靈的白豆腐好端端的時候不吃,偏偏要讓他臭了長毛了才吃。看似有毛病,其實這樣的菜餚有很多,並不算奇怪。譬如說糟魚,就是要把魚悶臭了才吃,吃其中一種獨特的風味。
而毛豆腐還和糟魚不同,後者的風味喜歡的人少,到底還是一種獨特的口味。前者則是喜歡的人多,因為毛豆腐只是看上去不好看,輕易不敢下口。但吃起來屬於正常的美味,而非偏門的口味。
至於輕易不敢下口這種事,只要有人知道毛豆腐是真好吃,也就不用擔憂了。為了吃一口好的,多大膽的事情都有人做過!在吃喝上,人的膽子可比在別處大得多。最明顯的就是數一數大江南北的特色吃食,真是怪怪奇奇無所不包。只要是有的,就沒有不想弄進嘴巴裡。
總之,這樣徽州名吃隨著大量徽州人來揚州討生活,也迅速在揚州普通人家普及起來。家常婦女聚在一起做一點兒毛豆腐,算是很平常的事。上一次就是宋氏和王氏一起做的。
只是王氏在這上頭手藝熟,每次都能恰到好處。至於宋氏就要差一些了,不是不到,就是過了,恰恰好的時候反而少。不過他們這樣的人家也不挑剔,有的吃就是了,宋氏怕的是這次差的太離譜,做到了不能入口的地步。
對此王氏也沒有什麼辦法,只得道:“我待會兒去給大嫂看看,或許遲些日子也是一樣的。”
嘴上說話,王氏手上也沒有停,一邊叫替她生火的趙蓉蓉把活燒地旺一些,一邊竹筷子翻動鍋底。這樣毛豆腐在油鍋裡不停翻面,直到豆腐上的白毛倒伏,煎到了豆腐兩面金黃。這就成了,那種油煎食物獨有的香味散發出來。
王氏拿了一個青花菜碟,把油煎毛豆放一塊一塊地壘在盤子裡。最後點上醬油,澆淋上一層辣椒醬,聞著香味,看著菜色,就沒有不吞口水的。
“蓉姐兒,去,把毛豆腐給端上飯桌。”
王氏這樣指點女兒,然後飛快地從菜攤子裡夾出了幾塊醬菜疙瘩,細細地切成了絲,裝進小菜碟。最後再從另外一個菜壇子裡拿出幾根酸豆角,切碎了,用另外一個碟子盛著。
做完了這些,正好趙蓉蓉打了一個回轉,順手又把這兩個菜碟送了過去。王氏則是留著洗洗涮涮整理幹淨灶臺,收揀東西。
與此同時,趙鶯鶯一家人自然是早就坐在桌旁了。
掐指一算趙鶯鶯‘回家’已經十來天的功夫了,她漸漸習慣了現在的生活,以前的一些生活習性也就顯露了出來。
譬如起早這一件事,大概是因為在皇宮裡差事嚴,起床也就起的早,沒有一個宮女能睡懶覺的,所以宮女們都被鍛煉出來,說是什麼時候起就是什麼時候起,中間沒有人叫起,也絕不會錯功夫——誤了差事可是大事,輕則發邊,重則打死,誰敢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