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還有什麼讓紫嫣覺得難忘的,那便是這滿街的流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她以為陽城作為一個邊陲城鎮,這裡的軍事防備會是最嚴的,百姓的生存至少不會受到威脅。
可事實並非如此,這裡的逃兵基本上佔了軍隊的五分之一,每當上頭派人來巡查,駐守的官兵便會抓百姓充數。
那些被抓去充數的百姓,幾乎都沒有再回來過,於是這個陽城便多了很多無家可歸的流民。
看見紫嫣彎下身把手中的銀兩遞給一個枯瘦如柴老婦人,我便知她動了惻隱之心。當時我們的茶樓還在修葺,正好缺少人手,而那些流民中不乏青壯男子,至於那些孩子們,也都可以打打下手,婦人們倒是可以做些吃食,雖然不是長久之計,至少可以為他們帶來暫時的溫飽。
我將計劃跟紫嫣說了一遍,她果斷贊同,更甚者,她說我既然想到讓他們打打下手,那麼假如還有類似的活計,那他們應該也能很快上手,只是他們這麼分散,就算有人肯請他們,也未必湊的齊他們,不如多建一個閣樓,將他們的收容進去,然後我們再對外張貼,這樣既省了那些僱主前去尋找,也算是給了他們一個容身之所,餬口之事。
這讓我有些意外,紫嫣居然會想到類似於現代的中介,對於古人來說還是相當難得的。
這一次在紫嫣的堅持下,軒閣就這麼拔地而起,紫嫣則成了百姓心中的菩薩轉世。
其實最具戲劇性的,那就是我們幾人誤打誤撞,救了婁縣令的夫人。
對於我們這個初來乍到的商戶,官府歷來都要欺上一欺,更何況我們把人家官府的活計都給搶了,他們找什麼要功績?是故我們剛來那會,免不了遭到了官府的排斥——
“喂!說你們呢!誰讓你們在這裡動工的?!有沒有到衙門裡辦過房屋證明?!”
就在我們請來的師傅們開始忙碌的時候,一群官差打扮的人沖進了施工現場,對著工人師傅就是一陣吆喝。
這下把我們大家都驚動了,我站了出來,看著那些人,“我是這裡管事的,請問各位有什麼事嗎?”
一個領頭人站了出來,“找的就是你。聽群眾來報,你這是強占人家的房産,還在這強行動工,是與不是?”
強占房産?!這話是從何說起?!可是我們幾人真金白銀買來的,銀貨兩清,哪來的強佔一說?!我讓冬雪趕緊去把收據取出,遞給了這個領頭人,“官爺請看,這便是這裡的地契,還有我們交易時的收據,白紙黑字皆寫的一清二楚,這裡是我們前不久從李員外手中買來的。”
那人撇了一眼,也沒細看,只是對我抱了抱拳,“很抱歉,在下公務在身,既然有人狀告,那你們還得到衙門自己走一趟,將這些證物呈給大人,等大人核實後,你們放能繼續在此地動工。”說罷,便將師傅們趕了出去。
還得去趟衙門?!可我們當時買下這地時,已經在師爺那造過冊,現在怎麼還需再多跑一趟?
王大哥看出了我的疑惑,便開口問我,“婁老闆可曾拜訪過這裡的縣令?”
我搖了搖頭,我們剛來這才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便一直忙著這些事物,哪來的時間去拜訪縣官大人?不過該有的禮數也沒少,我也曾找人送過禮,想著自己忙完了這一陣便親自登門拜訪,可沒想到終究是出了事。
“婁老闆,您貴人事忙,沒有多少時間這我們大家都理解,可官老爺未必就會如此做想。您與那婁縣令都姓婁,就沖這點,您就該親自去拜見,這上輩子都是同一個祖宗,您作為小輩,自然該親自去拜訪。”
經王大哥一提醒,我這才想起,自己現在已換名字,從蘇玉樓變成了如今的婁書玉,這婁書玉三字豈不與這縣令真成了同一家嗎?都怪自己考慮不周全,這才導致了大家跟著我一起幹著急。
“那我今晚就去拜訪縣令大人,冬雪,快去準備東西。”
“且慢!”王大哥打斷了我,“婁老闆,現在可不是什麼好的時機,既然婁縣令已經說了要你們去趟衙門,想必你們現在去也未必見得到他。”
我若有所思的看著王大哥離去的背影,一旁的冬雪有些憤慨的看著衙門的方向,“真是欺人太甚,他分明是嫌我們給的東西不夠多!我們這是在為陽城百姓造福,沒想到那個滿肚肥腸什麼都不會的縣令還想多分一杯羹,怪不得這裡有這麼多流民了!依我看這種人還是除去的好!”
“冬雪,”一聽冬雪這話,我便皺起了眉頭,“這裡是陽城,不是在京城,你也不再是公主的侍婢,我們現在都只是些平頭百姓,自古民不與官鬥,我們萬不可輕舉妄動。看來這衙門我還是得親自去一趟。”
當晚紫嫣看我一直為官府之事傷腦筋,便提議出門遊玩,而這遊玩的目的地,便是在陽城中享有美譽的麟波河。
只可惜我們選錯了時間,這麟波河每到夏至,河面就會波濤洶湧,不再是一片寧靜。
巧的是,我們居然碰上了與婁縣令賭氣出門的婁夫人,她顯然也忘了今夜不能遊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