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瑛伸手關上窗戶，神情又恢復了安靜。
“師姐在凌向面前為什麼那麼卑微？其實大可不必。單美榮的父母就是普通工人，和大多數普通老百姓一樣，省吃儉用，供養三個孩子，每天在油鹽醬醋裡算計著塊八毛。”
顏蓉搖頭苦笑。
“單就父母雙全就足夠我羨慕一輩子。你瞭解沒有父母陪伴的孤獨，那種極度沒有安全感的痛苦嗎？”
王瑛沉默了一會兒：“我瞭解，而且比你要了解。”
顏蓉立馬反應過來，自己又說錯了話。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後來呢？”顏蓉生硬的轉移話題。
“後來廠子裡有個指標，可以讓一個孩子接班。家裡本來是讓她哥接班的，他哥疼愛這個知青妹妹，自願讓給她，把她從偏遠農村弄回來。”
說起陳年舊事，王瑛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單美榮當時已經二十六歲，是那個年代的大齡剩女。當時凌和培是廠裡當委書幾的秘書，比她小三歲，高材生，懂英語和德語，聯誼會上見了一面，喜歡上單美榮。為了能把她嫁出去，她媽天天替凌和培給她送早飯，一直到結婚。”
顏蓉詫異地盯著王瑛。
單美榮的媽，不就是王瑛的奶奶嗎？她哥不就是他爸爸嗎？
沒想到，從小被奶奶帶大的王瑛，因為單美榮的緣故，連奶奶的稱呼都去了，直呼她媽。
這得有多深的恨？
對最親的奶奶和爸爸，尚且如此，那他和凌向的表兄弟關係——豈不是勢不兩立。
顏蓉甚感悲涼，默默嘆了口氣。
王瑛拉了張凳子給顏蓉，自己卻坐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嫁給凌和培沒多久，恢復高考了，單美榮連招呼都沒打，直接報名參加了考試。凌和培知道後，不僅沒反對，還很支援她，每天下班後給她輔導複習，讓她如願考上夢寐以求的大學。大學畢業以後，她又要考研，出國留學，凌和培就不同意了，理由是已經三十歲了，還沒有孩子，而且他剛剛提拔，正是前途大好，出國影響不好。”
“應該沒攔住吧？”顏蓉對凌母多少有些瞭解，那麼霸道的性格，能被迫嫁給凌和培，都已經是奇蹟了，豈會輕易放棄。
“能攔住就不是單美榮，能攔住也就沒有後面這些事。”王瑛極輕極輕的‘哼’了一聲：“為了出國留學她提出離婚，凌和培無奈，提出一個條件，生個孩子，只要生個孩子，就讓她去。”
顏蓉一針見血：“留學應該只是藉口。”
王瑛點頭：“她的目的就是想離婚。她媽不同意，她哥也不同意，再加上當時凌和培已經從廠裡調到區裡，使了點手段，這婚沒離掉。凌和培以為有了孩子，她就捨不得再走了。誰知，人家生下凌向十八天，連月子都沒出，就跑去了米國。凌和培是既當媽，又當爹，開會還揹著孩子，苦不堪言。”
顏蓉知道凌母不一般，是個狠角色，只是沒想到能狠到這種地步。竟然，能丟下女乃頭上的孩子。
轉念再一細想，倒也能理解。
凌和培其貌不揚，個子還比單美榮低一頭，生的又黑。單美榮身材高挑，明豔如玫瑰，自帶氣勢。
當年，連她都納悶兒過，不明白凌母是怎麼看上的凌和培。此刻聽王瑛這麼一說，豁然開朗，只可惜又是老套牙的劇情。
知青下鄉，頂職回城，大齡未婚，父母干預婚姻，好不容易自己考試大學，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和底氣，自然不肯錯過。
難怪凌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他爸爸，原來從出生就一直跟著凌和培相依為命。這就難怪他對爸爸的感情那麼深厚。
可是，好像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