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話是用極為嘶啞的嗓音發出的,聽起來就像嗓子被沸水燙過一樣。
舒臨安不敢說話了。他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麼,直接割開他的喉嚨也說不定。
但對方只是低下了頭,繼續他的工作。
他細致而謹慎地動著筆,像對待一件絕世的珍寶。
但舒臨安想起那兩具屍體被剁成碎塊的四肢,紅白混雜。
對方再也沒有開口,只是偶爾停筆,帶著甚至是溫存的感覺撫摸舒臨安的臉。
不知過去了多久。舒臨安的額角滲出冷汗。黑暗與寂靜將要征服他,像以前無數次那樣。
他分不清在自己身上爬動的是筆尖還是別的什麼,他向前傾身,想要逃離,但面前一隻手很快把他按了回去,嘈雜聲中混入了一句厲聲的“別動”,那聲音混在其中,毫無違和感。
簡直像是本來就存在於他的幻覺中。
舒臨安想到這裡,更大的恐慌包圍了他。面前這個人,會不會其實是他的幻覺。他只是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裡,想起了之前那兩起案子而已,而這個人的動作,冰涼幹澀的手套,以及他們的對話,其實都是不存在的。
眼前蒙著的布擋住了黑影的侵襲,可他能感覺到影子們擠壓著他,彷彿要撕開他的血肉。
那個不停畫著的人停下了。他感受到了手下這具身體壓抑的顫動,臉側的冷汗,以及這個少年或許自己沒有意識到的喘息聲。
那人知道這個時候,他應該把自己的老闆叫過來。但他無法停筆,他需要刻上完美的圖案。
刻上,他本該刻上的。
忽然激烈起來的動作讓舒臨安皺眉。小腹上的感覺像是面板要被刺穿。他從未有過這麼真實的幻覺。舒臨安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崩潰了。
無意識中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流進他口中。
他感覺身上的觸感中斷了,那人頓了一下,伸手擦了擦他的嘴唇。
與施中谷不同,這個人的動作很溫柔,甚至就像他的母親。
而這讓舒臨安更加恐懼,更加絕望,更加無法忍受。
擠壓撕裂著他的聲音與黑影更加肆虐,逼著他求饒。它們彷彿在按著他的頭,踢他的膝蓋,要把他壓在地上。
他平時並不是那麼堅持自己的意見,多數事情他根本無所謂,也早就學會了見風使舵。但那只是無所謂的事情而已。
沒有人、沒有什麼能逼他真的求饒。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那麼對他的時候,他也沒有跪下。
他只在一個人面前跪過,如果那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