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月得了器符子相助,恢複了一下力氣,聞言大罵道:“賊人,我主人乃是道門高賢,豈跟你一樣滿腦子的奸邪計謀?”
旦夕真人陰笑不已,並不回話。
再看器符子的元神,卻突然臉色微紅,顯露出扭捏之色,似乎映襯了旦夕真人的話。過了片刻,他終於忍不住長嘆一口氣:“慚愧慚愧!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貧道險些誤入歧途!”
“裝腔作勢!你們道門祖師哪一個不是行的這等齷蹉之事?器符子,有樣學樣,你能好到那裡去?難不成你忘了自己當年的經歷了?老夫倒是奇怪,你是怎麼還能茍活在這裡的!?”
器符子不理睬旦夕真人,又嘆了口氣,傳音給李宏道:“你歷劫數次,可曾有過頓悟?”
李宏心頭一動,微微點頭:“只有過二三次,但都是前幾世的舊事了!”
器符子的目光中露出難以言明的苦澀之意,臉上露出滄桑的神情。“每一次頓悟,是不是都覺得自己在見識與思想上突飛猛進?”
“每當經歷過頓悟後,再次回時,是不是感覺自己與之前已經有了本質的區別?”
“如果接連頓悟,你有沒有覺曾經自己不相信的東西現在卻相信了,以前不敢做的事現在卻敢做了,以前憎惡的東西現在卻趨之若鶩了……雖然記憶和經歷跟從前都沒有區別,但是看待天地萬物,對待大道的態度卻完全不一樣了……同樣的事,有了不同的結論,對不對?……你覺得那樣的你還是從前的自己嗎?”
李宏聞言立刻啞口無言,這樣的想法他早已經無數次在腦海中盤旋,元神也曾做過諸多推測,但多是空想,因為沒有明證和例項,所以無法做出結論。
李宏突然想起性情大變的崔明機,想起得了頓悟後突然離群而去的白君成,以及崖山瘋魔的道士們。
器符子傳音的語氣變得平靜,但寒意卻也來越濃。
“記憶不是一個人的全部,也不是一個人的根本,即便你擁有一個人的全部記憶,你也未必是他。對於同一個人而言,如果他性情大變,就算他擁有舊時的記憶,他還能算是他自己嗎?然而記憶又是一個人很重要的部分,喪失了記憶,這個人也是不完整的……可惜,無論是凡人還是修行者都很容易忽視這一點,尤其是在漫長的歲月中,這些變化很可能是逐漸積累的,並不容易被現。道祖們就是利用這一點,緩慢地改造著自己的門人弟子……”
“可是為什麼?”李宏已經明白了大半,但無法理解道祖們的動機。
道士修行時自以為是的頓悟原來是道祖強加給弟子的,它們其實是道祖們用以改造門人的工具,久而久之,道士生了改變卻不自知。他們獲得新的思想,獲得新的情感,變得與最初的自己截然不同,最後所思所想其實都是道祖們留下的備份而已。獲得祖師青睞的道士們最後成為什麼樣的人,早已經被祖師們設計好了。
祖師們的意圖,從某種意義而言,就是天意,就是宿命。
“動機?”器符子自嘲地一笑:“除了長生還能有什麼!?”
李宏一愣,隨即終於明白了雷劫、飛升與天界的奧秘。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