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張振國沒跟以往一樣直接黑臉反駁,曉得爹喘的難受,就不再刺激,沉默著。
瞧小兒這幅模樣,張紅軍以為是預設呢,心底的操心落了地,眼眶也紅了,道:“你們是爹的娃,你們娘死的早,爹就盼著你們過個好日子,把咱張家萬元戶發揚光大,爹喊你們修理婆娘,都是為你們好,咳咳咳……”
張振國伸手給爹拍後背,順氣。
張紅軍喘著,又道:“瞧你們婆娘,一個個都滿肚子壞墨水,你倆,一個常年擱部隊不著家,一個,腦袋瓜不靈活,媳婦又壞良心,你們說,爹再不兇點,她倆能不騎你們腦袋上拉屎撒尿嗎?”
“爹,我曉得,我打玉慧了,狠狠地打,嗚嗚……”張振江最明白爹是為了自個好,這會鼻子一酸,哭了出來。
“莫哭,莫哭,咳咳咳……”張紅軍手伸出去給大兒擦眼淚水,板著臉訓,“你說你,都三十多的人了,成天就曉得擱外表瞎混混,跟村子光棍們窩一堆,讓你脫褲子,就脫褲子,羞不羞?沒點腦筋的,爹不嚴厲點,不教著你咋個跟婆娘相處,等爹死了,怕玉慧領漢子回家睡你都不曉得是啥事,你說,爹能不操心麼?”
董玉慧不是黃花閨女嫁進來,外邊又傳她不檢點勾引漢子,張紅軍可氣了,手把手教大兒咋個教訓婆娘,給打服服帖帖的,讓她怕老倌,往後才不敢蹬鼻子上臉。
好在大兒都聽進去,也照做,如今董玉慧都不敢抬眼望大兒,慫得很。
張紅軍就要這樣的結果,可小兒那邊就說不聽,甭管村裡傳了啥,或者親眼看到啥,說給小兒耳朵聽,非但不信還虎臉瞪自個。
每每一想起這事,張紅軍就愁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當爹這麼做,可不都是為了娃娃們過好日子嗎?
就小兒這樁事,對媳婦不打不罵,還寵愛有加,張紅軍不用想都曉得,將來楊小娥肯定領漢子當著小兒睡覺!
小兒這人,擱別人面前是爺們,可一面對楊小娥就慫得不成,可咋辦?
好在小兒這會聽話,沒跟以往一樣黑臉反駁,張紅軍很是欣慰,強忍著幹癢的嗓子眼,訓道:“這個婆娘就得打,打就老實了,得讓她怕自己,才不會給戴綠帽子。哎,爹啊,有時候老悔了,當初就不應該給你倆找腦袋瓜精明的婆娘,本想著幫張家萬元戶發揚光大,是做到了,可也因為腦袋太精明,給你倆戴綠帽子,爹,悔啊……”
張紅軍不禁老淚縱橫,活了六十多快七十,做過最後悔莫及的,便是給倆兒子娶了這倆婆娘,要是當初隨便挑選大字不識,一天就曉得擱地裡臉朝黃土背朝天幹活,到家光伺候老小的婆娘,多好。
“爹,我都聽你的,我打玉慧,可勁打,爹,你莫哭,嗚嗚嗚……”張振江哭著說。
張振國在這一刻,似乎明白了所謂天下父母心這話的含義,爹每次見面就教唆自個打媳婦,目的竟是擔心駕馭不了她,被騎頭上撒潑。
可爹哪裡曉得,和諧且理性的婚姻生活,是尊重對方,學會包容理解,信任彼此,倘若真有一天媳婦有了另外喜歡的男人,他也會放手隨她自由選。
張振國是高中畢業的,擱部隊摸爬打滾十多年,早就曉得這些道理,可爹是個只上過小學二年級的,又心高氣傲得很,不跟村人打交道,去過最遠的就是縣城,老觀念,又沒眼界,還認為和諧的婚姻就得是婆娘尊重自個,懼怕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