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忽然安靜下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那麼多,喻逐雲什麼也沒聽見。
然而南晴不會怪他。
聽不見也好,紋身也好,這一切,都不是喻逐雲的錯。
南晴慢慢地松開了握住喻逐雲針織衫的手。
緊接著,他清晰地看見,喻逐雲的臉越來越白。
喻逐雲的手指徒勞的在空中伸了兩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卻又不敢動作。
他幾乎快瘋了,黑沉沉的瞳孔裡染著一點猩紅,壓抑著重複:“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
南晴忽然平靜下來,舉起手機螢幕,認真地告訴喻逐雲。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
青年有瞬間的怔愣,茫然無措地看著南晴。
【是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才會讓你總是在解釋,總是在道歉,總是在害怕。】
【我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討厭你,也不會因為這個跟你生氣,我只是覺得很心疼,也很不應該。我的傷口不該出現在你的身上,我總是讓你為我承擔了太多。】
喻逐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他的瞳孔在發顫,甚至有幾秒的渙散。
【不開心了要跟我說,而不是一個人悶在畫室畫畫,什麼事情都不告訴我。有想要的東西也要跟我說,而不是看一眼,假裝自己一點都不在乎。有討厭的東西也要告訴我,而不是讓我跟這個世界一起,不停地傷害你】
南晴側過身,抿住唇,在展示完螢幕之後摟住了喻逐雲的後頸,雙眸沉靜地凝視著他。
【紋這個的時候,很疼吧?】
兩人再度靠近,喻逐雲如夢初醒般眨了眨眼睛,幾乎快要捏碎骨節的手漸漸松開,輕輕地搭上了南晴的後背。
他有點艱澀地低聲說:“……嗯,好疼啊。”
三個多月下來,他耳朵的情況已經很清楚了。
前兩個月去了各種醫院,甚至還見了從國外來的名醫。他們的態度都不樂觀,推薦的幾種治療方案,無一例外都要他做人工耳蝸。
畢竟他的左耳和右耳不再像之前那樣只是單純的損傷,涉及到一定神經的因素,殘餘聽力極速下降,不是隻帶上助聽器就可以解決的。
然而這年的人工耳蝸科技水平還有一定的侷限,帶上以後耳朵疼,大腦疼,好像無時無刻不在被人拳擊。經由人工耳蝸而聽見的聲音也並不像助聽器那樣簡單地放大,而是以刺激聽神經。
也就是說,他這輩子或許都沒法真正地“聽見”了。
首都的夜晚大雪紛飛。
兩道相似的傷痕貼在一起,南晴的眼裡也含了淺淺的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