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這張陌生的床上,盯著質感細膩的天花板,陌生的上庭,陌生的環境,陌生的衣服……唯一能為他提供安慰和親近感的妻子在他隔壁的房間,林暮川在屋子裡徘徊一圈,最後摸摸自己的衣服,撚了撚衣領的位置,就這樣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上庭區的一切都令他不安,這件襯衫據說是外出用的日常裝,可對於林暮川來說,這件衣服的料子已經是他目前接觸過最好的了——好到他甚至不能理解妻子口中所說的記得換上睡衣,因為穿著這種衣服睡覺會很不舒服。
結婚第一天,便是字面意義上的無事發生。
除了一張結婚證和錄入總系統的公民證明之外,林暮川對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還沒有什麼明確的實感。
他也試圖出門過,比如說去找一份工作,或是簡單瞭解一下上庭區的環境,總不能就這麼一直在家裡被妻子養著吧?
可很快的,年輕人就發現這是個多麼天真到愚蠢的想法。
這世界上的人那麼多,但不是所有人都是晏秋——他幾乎是將這個概念刻煙吸肺地記在了腦子裡——那些人,那些因為他漂亮的外表靠近過來的上庭人,最初對他表現出的樣子有多麼親切,多麼善意,在他開口之後,在他們確認了他下城區出身的身份之後,流露出的蔑然輕視就有多麼惡毒。
像是一個好端端的人,忽然就變成了一隻滿身髒汙的流浪狗。
自那以後,林暮川便極少出門。
可不出門的話,他還能做些什麼呢?
早出晚歸的妻子,最初的拘謹過後,她現在對他的身體也還是無動於衷,那怎麼辦呢?
總要找些事情做,證明自己的存在感吧?
於是林暮川主動提出減少那些自動化儀器的使用,由他來親自負責家務方面。
“全都讓機器做的話,這屋子裡好像就沒什麼人氣了。”他試探著放軟語氣,努力調整出自己最親暱的口吻同她抱怨著,“還是讓我來吧。”
晏秋對這種日常家務的瑣碎小事總是沒什麼自覺,畢竟一個能在家睡超過十小時都算額外休假的頂級社畜,總不能指望她有什麼額外的追求;但看著林暮川眼巴巴的眼神,她猶豫片刻後,還是嚥下了那句委婉拒絕的話。
事實證明,這是個不錯的開始,林暮川在這裡已經住了快一年的時間,也從一開始的處處拘謹變成了現在的遊刃有餘,至少現在出門採買的時候,已經不會被人看出來他是個下城區出身的男人。
妻子的工資很高,高到可以輕松買下這棟躍層公寓,也可以讓林暮川隨意調整房間內的裝潢和擺設,增加一些原本在她看來沒什麼實質意義的東西。這一年的時間,他脫離了原本的高強度重體力勞動環境,但是那身最初就足夠養眼的肌肉並未因此懈怠消失,正相反,因為充足的營養和健康的生活作息,偶爾偷懶穿著無袖衫出門的林暮川,也成為了這附近相當引人注目的物件。
但林暮川對這些視線開始沒興趣了,無聊,虛偽,浪費時間,無論是眉眼含情的少女還是擺弄風情的成年女性本質沒有什麼區別,會因為他下城區的口音瞬間閉上嘴,再露出看流浪狗一樣的憐憫眼神;
有和那些人抽空聊天的功夫,不如重新研究一下今天花瓶裡換哪個品種的鮮切花比較合適。
妻子忙起來的時候很多,在家的時間很少,要是作息上的時間軸不重疊的話,可能連著好幾天都會看不到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