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我們知道，我的朋友們也知道，我的老師也知道，那些誇我聰明的叔叔阿姨也知道，連商場裡的店員都知道，每次我媽媽買完東西，結賬的時候他們就說‘已經記在了鄧先生賬上’。人人都知道我爸爸是誰，但是人人都不說。我當時很不懂，為什麼要這樣，爸爸為什麼要這樣對媽媽，對我們？我去問媽媽，媽媽說，只要我好好讀書，聽爸爸的話，爸爸就會對我們好。”
“我當時聽了又開心又害怕，開心的是，爸爸原來並不是不要我們，害怕的是，自己做不到。”
鄧靜霆還記得邱雲娟說話時臉上的殷殷盼望。
“所有我努力讀書，要考第一，要永遠考第一，要乖，這些我都做到了，比鄧秀偉做得更好，但可惜的是，並沒有什麼用，我什麼都無法改變。”
“後來我知道了更多關於父母的事，遠遠超過我作為子女該知道的，我對我的父母的生活充滿困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樣？那時候我變得很叛逆，惹了不少麻煩，爸爸來教訓我，我還和他頂嘴，他很生氣，媽媽把我趕了出去。”
說到這裡鄧靜霆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掩蓋不住的厭惡，呂嬌倩也不由緊張起來。
鄧靜霆繼續道：“我出去之後，爸爸還在發脾氣，我聽到他在罵媽媽，我不放心，就躲在門外偷看，結果就看到了····”
鄧靜霆忽然停下了，似乎在走神。
呂嬌倩等不了，忍不住問：“你看到什麼了？”
鄧靜霆的眼神聚到她臉上，他道，“我們這個古怪家庭的真相。”
真相又殘酷又惡心，沒有一絲柔軟的東西的在裡面。
他看到了平時在他面前威嚴、不可一世的父親的真面目，對他媽媽沒有一絲柔情，像一頭禽獸一樣去佔有，恐嚇她。他也發現了他媽媽的表裡不一，當你厭惡一個人卻不得不去哄騙他時，你的臉孔會非常扭曲，你的嘴唇在笑，牙齒卻緊咬著，眼睛大睜，簡直像是中了邪一樣。
“全都人不人鬼不鬼。”鄧靜霆道。
客廳靜得人發冷。
呂嬌倩小心翼翼道：“所以，他們這樣······給你留下了陰影？”
鄧靜霆自嘲道：“是，我怕我會變成禽獸，也怕我會變成鬼，我拒絕了一切溫情，只想做一個麻木的人。”
“那我呢？”呂嬌倩脫口而出。
鄧靜霆看著她。
呂嬌倩急切地等著他的答案，她想聽他說“你當然是例外”。
但鄧靜霆卻問她：“你怕我嗎？”
“什麼？”呂嬌倩一愣，忙道，“當然不怕！我怕你幹嘛？”
“現在不會，說不定將來就······”
鄧靜霆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呂嬌倩沖過來了捂住了他的嘴，氣憤道：“我都說了不怕！你不許胡說八道！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把別人的事往我們身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