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愧於人 難堪
“哈哈哈哈。”又是一陣鬨笑,領頭惡匪搖晃著腦袋撇向兄弟們,揄聲搭腔:“好好好。”
聞言,林禦史下顎不住顫動,眸光噴發怒火,激動的聲音變得異常高亢尖銳:“混賬,混賬,爾等登門時,本官已令人通知府衙,奉勸爾等速速逃命,晚些捉拿了回去,再無重見天日之可能。”
以黑血子臭名昭著的行徑,一旦捉拿下獄,死刑無疑。
然黑血子中盡是些狂妄無知的鼠輩,死活是不管不顧,只要當下縱貪。
衙役趕來時,林府已亂作一團,火光繚繞下,殘缺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奔逃。
死牢。
夜半時分,接連幾日的折磨使得李修臣頹憊不堪,鉛沉眼皮剛一耷拉,鐵鏈拖地的聲音踵踵傳來。
獄卒冷著臉,狠狠一腳踢向刀疤惡匪,渾身被鐵鏈捆著的惡匪踉蹌失重,跌進牢籠。
惡匪額顴在地上磨蹭了好一會兒才跪姿坐起,身上血跡斑斑,無望的凝向周遭,昏暗燈火映照出一抹孱文陰鬱的身影,雖蜷縮牆角,仍掩不住他冷銳清挑的風姿,滿身頹唐書卷氣,像一株盛開在末路的荼蘼花。
惡匪輕慢打量,難不成這書生也會殺人?
“喂,這裡可是死牢,你是不是被關錯了?”刀疤惡匪未知悔悟,反倒有幾分炫耀得意又瞧不起的勢頭,好似在說,‘我才是正兒八經的惡人,你能犯什麼事?也配與我關在一處,別不是偷了雞,藏了個嬌娘帕子這樣的小事。’
“……”
幾日水米未進,連嘴唇裂出的血絲都被繳入口中,李修臣繼續耷著眸子,試圖麻痺痛楚,淺淺歇一歇。
刀疤惡匪剛被審過,心下正是情緒激蕩,若不是林禦史另尋殺手圍剿,這會子他與兄弟們已離了永邑。皆因咽不下那口惡氣,才鬧去林府。
劉長庸錄供時,他自是事無巨細,細無遺漏,只多不少的道出前後罪行,指認林禦史,再攀咬些得罪過他的官吏,即便真的到了死期,也得帶上這些個自己討厭又討厭自己的人,共赴黃泉才是。
一輩子刀口舔血,習慣了自吹自擂,造孽行惡之事反倒成了他人生的徽章,臨死之際恨不能拿出來供天下觀賞,唾棄也好,懼怕也好,只要有人關注,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明明自己聲音很大,隔壁的人卻像聾子瞎子,視若無睹。
“臭小子,跟你說話呢,你不怕我?”什麼血腥殘忍的畫面盡數對他描述,他就是連眼皮子也懶得抬一下。
刀疤惡匪不信邪,繼續輸出來了永邑之後的事。
聽到辱屍案時,李修臣耳廓動了動,啞聲問他:“是誰告訴你春蠱之事?”
“哈哈哈哈。”刀疤惡匪奚聲嗤笑:“原來你這書生不是啞巴。”料想他只對男女糜悱行歡之事感興致,自勝神氣了幾分:“你們永邑縣的巡按禦史說的,還能有假?”
刀疤惡匪見他目光沉去,又不搭話,摳了摳緊箍著自己的鐵鏈,興奮道:“兄弟們都很好奇,春蠱是何滋味,沒想到那醜女還未開過苞,好在是夜裡看不清楚,用腰帶纏住她的臉,一人爽了一番,輪到老十九,那醜婆娘卻斷了氣,跟他說了,與普通女子無甚不同,老十九不信,非要……”
“住口,住口。”絕望無助的氣息迎面襲來,李修臣聲音哽咽,陰翳目光劈向惡匪,心中苦痛難以言表。
刀疤惡匪駭然一凜,暗忖,那醜婆娘是他親姊妹不成?犯得著如此仇惡的盯著自己?
李修臣鮮少自愧於人,馮氏是其中之一。
他與馮氏相識多年,縱然馮氏庸俗不靈醒,卻實打實的真心待過他。
彼時,他還只是個窮秀才,馮氏是村裡最出挑的姑娘,正因那幾分出挑妄念,誤了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