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井把她的影子拉長得近乎妖異,彷彿從她一進來便吸引了青年的所有注意。
“方才在說什麼,把謝大人嚇得不輕。”她立身高臺下。
高臺上的青年亦是無所避諱,似偶發感慨又似故意試探:“無論是燕寧還是沈毅之,都能做這天下之主。”
豆大汗珠滴落在織金地毯上洇出深色暗痕,謝友亮埋首,心中又是一陣電閃雷鳴,想答卻不敢答,其一不知聖上此言是對阮舒窈說的還是對自己說,其二不知此時的聖上是燕寧還是沈毅之,故不敢開口。
阮舒窈雙手交疊於額前,燭火在她腕間玉鐲上流轉,映得指尖螢光雪白,她婉轉抬眸。
“聖上妄言,北國八百載襲燕姓,唯聖上一人可做這天下之主。”刻意嬌柔的嗓音暈染出一種撕裂的灼啞與蠱惑感。
“呵呵。”燕寧唇齒溢位輕笑:“舒窈還記得北國乃燕氏天下便好,那寡人要除去後患,舒窈自然是會支援寡人的,對嗎?”
“聖上想做什麼?”她問。
“舒窈為何而來?”
燕寧向前傾身,十二旒白玉珠冕在他眉骨投下碎影,明明滅滅間,那雙鳳目竟似呈現異瞳。
“……”
阮舒窈感覺得到,他已然是在壓制怒火,未再繼續爭執。
一柄鑲著綠松石的彎刀被擲在地上,正是沈毅之贈予淮洀的那柄信物。
“異族侵入北國,你出面處理一下吧,謝友亮。”
謝友亮膝行拾起彎刀,霎然明白聖上所指的異族侵入,那個叫淮洀的流浪族群首領曾與沈毅之頗有淵源,且淮洀識得他,不敢細想其中厲害,旋即恭敬領旨。
“聖上可是要濫殺無辜?”阮舒窈忍不住出聲,勢必阻止此事。
燕寧張了張口,神色間流露出一絲少有的複雜情緒,似是在斟酌言辭,半響沒有反應。
三日後。
“渤澤細作!”不知誰在人群中嘶喊。
一時間爛菜葉、碎石如暴雨傾盆,稚童將母親蒸的槐花餅砸向刑臺,甜膩香氣混著血腥在宣德門前氤氳成霧。
淮洀依舊不明所以,族老也無暇埋怨,稍得一口喘息便開始喊冤,屬實慘烈。
同時,奉天殿也很熱鬧,朝臣驚異阮舒窈公然反對聖上決策,至於渤澤細作他們倒是空前一致,皆以為小心駛得萬年船,縱使這幾個異族並非渤澤細作,亦當寧可錯殺絕不放過,畢竟長魚孑的前車之鑒在哪兒擺著。
朝臣你一言我一語的規勸,阮舒窈看出他們根本不在乎淮洀是否無辜,鐵了心要除掉這幾個異族人。
“神女慈悲,寡人甚感欣慰,但作為君王,寡人須權衡大局。”
燕寧故作為難。
他答應把決定權交給朝臣時便知會是這個局面,好讓阮舒窈知難而退,同意殺淮洀安民心。
事情鬧到朝野盡知,阮舒窈仍不肯讓步。
“聖上不必為此為難,我以令衍神前去搭救,想必此事並非全無轉圜之地。”
衍神兵當只聽命於北國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