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慕,和慕大人同姓。”知漪一笑,“老夫人可不必再一直叫我小姑娘了。”
“哦?”老夫人聞言更是歡喜,“這倒不錯,是哪邊人氏?若是京城,倒說不定要與我們同宗。”
可不是同宗麼,身邊的惜玉心中嘀咕,這可是您嫡嫡親的孫女兒。
“也能算是京城。”知漪想了想答道。
京城確實還有幾個慕家分支,老夫人並不奇怪,端詳了幾下知漪面容,面善之感更深,不由拍了拍她的手慈祥道:“小姑娘爹爹是誰?莫不是家中讓你來拜訪的?”
知漪搖頭,“我自小就沒有養在爹爹孃親身邊,並不知道他們名諱。”
宣帝和太後沒有特意告訴過她,所以小姑娘一直只知道生父是工部侍郎。
“竟會這樣?”老夫人訝異道,“是養在了祖父母身邊嗎?就在這榆城?”
知漪又是搖頭,道是一位並無血緣關系的好心阿嬤收養了自己,隨後托腮回憶,“阿嬤說,娘親懷著我時爹爹在外面養了小妾,娘親很生氣去大鬧了一場。後來爹爹也生氣,等娘親剛生下我的時候就另納了妾室進門,再沒理過娘親。娘親覺得是爹爹負了她,所以也沒怎麼管過我,後來有一次同爹爹置氣差點將我凍死。”
小姑娘全程像是在講述別人的事情一般,許是對這話中的父母沒有一絲感情,又沒有幼時的記憶,所以才能如此平靜,“姨外祖母心疼我,把我接了過去。但姨外祖母身子不好,去世後就將我拜託給了現在的阿嬤,而後的幾年,爹爹孃親都沒有來尋過一次。”
“竟會有這般荒唐的父母!”老夫人聞言很是生氣,但很快怒氣隨之凝結在了臉上,似乎想起了什麼。
她年紀大了,在腦中搜尋片刻才想起,眼前的小姑娘說的事情,同多年前他們收到京中來信中所述的府中情況是多麼相似!那信還是當時她留在府中的老嬤嬤寄的,當時她看完後恨不得馬上回京城親自教訓兒子兒媳,怒急攻心之下昏厥過去,休養了數月才有所好轉。後來京中兒子來信,說是已經將知漪接回府中,正調養著身子。
莊氏是慕老夫人親自給兒子挑選的,慕家同莊家也算是多年好友,她當時看著莊氏是個明媚大方的性格,又是自幼由莊老夫人教養,雖然偶爾行事孩子氣爛漫了些,但這點卻正好同她那有著文人情懷的兒子相契。本想著二人定是一對佳偶,沒想到後來竟會鬧出那種荒唐事。
慕老夫人只有慕連秋這麼一個嫡子,自幼也是精心嚴厲教導,向來孝順體貼,極為守禮,未成婚前連個通房都沒有。這樣的兒子,當初慕老夫人還不大相信他竟能做出養外室後又在正妻剛剛誕下嫡女時納妾室進門的事。
去不了京城,慕老夫人便去通道,他們不便照顧女兒的話,不如將知漪送來江南榆城。老夫人當初想的是,兒子兒媳確實年紀尚輕,行事沖動,不如把孫女帶在自己身邊教養幾年,等她大些再送回去,那時這兩人也該成熟許多。但兒子回通道,知漪身子弱,經不起舟車勞頓,而且經此一事他也已知錯,今後定會好好待莊氏和這唯一的嫡女。並道知漪得了宮中太後的眼緣,每個月都要去宮中小住一段時日。
慕大學士後得到的訊息也確實如此,兩人漸漸放下心來,等算著小孫女到了開蒙學字的年紀,便寄了些筆墨和適合孩童學字的書畫去京城,偶爾也會收到一些京中兒子來信,信中會夾一些小孩兒學字時塗得亂七八糟的紙張。
如此習慣下來,兩人每年差不多都同京城書信來往三四次,其中更為期盼的,還是自小孫女學會寫信後寄給他們的一些童言稚語。
眼前小姑娘的經歷說起來實在像極了小孫女幼時的遭遇,慕老夫人仔細將她話中言語對了對,發現竟幾乎是一絲不差,可是後面那些話又是怎麼回事?
又看了幾眼小姑娘的面容,慕老夫人心中越發懷疑,“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知漪沒有直接表明來意,就是因為之前老夫人說的那些話。她不知道在他們心中那個‘知漪’是什麼模樣何種性格,只能慢慢將身份引出。
她輕眨眼眸,露出小梨渦,“方才老夫人說,您孫女的名字是取自‘一葉落而知天下秋’,正好同她爹爹姓名相連是嗎?”
老夫人點頭。
“但是阿嬤說,我的名字是取自‘風值水而漪生’,同那所謂的爹爹才沒有關系。”知漪起身,靜靜立在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您覺得呢?”
慕老夫人聞言頓住,微微離座,神情間似乎不大敢相信,肅目斂笑,直直看著面前淺笑嫣然絲毫不懼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