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樂沖她眨眨眼,知漪瞬間明瞭。
等宣帝循聲看來,見到的就是小姑娘眼紅含淚泫然欲泣,偷偷揉著小腿的模樣,心中一軟,積壓的怒火散了大半。
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但語中已沒了冰冷,“摔著了?”
正等著皇上發怒斥責的眾人聽到這突然緩和的話語差點沒把桌上杯盞打翻,頭也忘了低,齊齊朝宜樂和知漪二人看來。
知漪沒說話,只委屈地看著他,宣帝抬手,“過來。”
憐香惜玉立刻領會意思將人扶了過去,眾目睽睽之下知漪沒撲上去,低著頭一副乖乖認錯的模樣,“我錯了……”
不敢叫皇上,也不敢叫庭之哥哥,只能語氣真誠些。
如果不是榆城一幹官員和幾位大學士在旁,宣帝定會把人拎起來好好教訓一番,之前才吩咐過不許和宜樂胡來,轉眼人剛不見就鬧成了一團。
兩人若只是來這留香閣聽曲宣帝還不會那麼生氣,真正讓他不悅的是小姑娘見著他來了竟然嚇得跳窗都要躲開,若非他看見了裡面的侍衛,讓安德福去守著,恐怕真要被人溜走了。
本想先吩咐侍衛把人帶回去讓太醫看看,知漪聞言偷偷勾住了宣帝一指,掩在衣袖下,小聲道:“我沒摔著,不用走……”
這意思就是想留下來了,宣帝瞥她一眼,知道小姑娘是怕自己將怒火暫時壓下去,等回去之後會更慘,眼底閃過笑意,但面上絲毫不顯,終究點了一下頭,應允知漪待在身邊。
目光一轉,他對宜樂就沒這麼溫柔了,宣帝冷聲道:“帶燕公子回去,無令不得再出行宮。”
燕是宜樂的姓,外人面前宣帝給她留了絲面子,不然堂堂郡主來留香閣遊玩還被抓包,傳出去總是不大好聽。
宜樂領情的同時也不忘憤憤,禽獸啊禽獸,這區別對待不要太明顯,特地把小知漪留在身邊,心思肯定不正!
被侍衛請著出了雅間,宜樂委屈兮兮地給知漪飄去一個眼神,只希望小姑娘給點力,明天就能解了禁足令。
將宜樂知漪抓來不過一個小插曲,由於知漪做的偽裝,那幾個大學士尚書沒仔細去瞧,只瞥到是位小少年,還只當是信王兒子景旻,並無置喙。
當然,若他們看清這位實際是這兩天在南巡隊伍中傳得沸沸揚揚的慕姑娘,臉色定會非常好看。
皇上親自帶著可能是未來的小皇後逛留香閣什麼的……說出去誰都不敢信啊。
這次來留香閣聽曲是榆城官員提議,由於宣帝慣來的喜好和名聲,他當然不敢帶皇上去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留香閣名字大俗大雅,其名卻是傳遍了附近幾座城的,因其幕後主人正是宣朝有名的琴道大家——柳音。柳音是位男子,早期家道中落,以教授他人琴藝為生,後戀慕於留香閣中一位歌女,卻沒足夠的銀錢為其贖身。留香閣原主人便提議他每月在留香閣彈奏三次,三年後便可帶那女子離開。
三年之期未到,原主人就意外身亡,柳音陰差陽錯之下成為新主,慕其名聲而來的人不知凡幾,漸漸留香閣也就成了榆城一景。
這些官員正是聽說皇上在音律上有所偏好,所以才小心提議,沒想到宣帝真的應允了,高興之餘趕緊通知留香閣,自然是要讓柳音親自來為宣帝演奏。
知漪乖巧坐在一旁,聽著那些官員抑揚頓挫地解釋,眼眸發亮,柳音的大名宣帝略通琴藝之人幾乎都知曉。這人不過剛出不惑之年,琴道卻已臻大成,聽說是因為身世坎坷,少年時經歷了家中由盛而衰的巨大起伏,幾乎將所有的哀思、期望、憤怒全都寄託在了琴中,所以才有如此成就。
南陽郡王曾提過此人,不過不是因為柳音的琴藝,而是他手中那把名琴‘花影’。因為花影比起斷水更適合女子彈奏,可惜名琴有主,還是在這麼一位大家手中,南陽郡王也就打消了這心思,只在知漪面前說過那麼兩回,而知漪也曾無意在宣帝面前提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