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母親是個安守本分、知禮遵律的人還好,偏偏母親既貪權勢又貪榮華,雖然沒什麼壞心,但總喜歡胡鬧,毫不著調,還經常和皇上太後對著幹。這樣的母親,皇上怎麼可能放心把龍紋玉牌放在她身上!
宜樂自小也是學過史的,帝王的無情深有領略。她想象過很多場景,最怕的就是某一天自己和兄長母親在京城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又怕一夜之間多了什麼莫須有的滔天大罪。雖然就這兩月的相處和在知漪面前的表現,皇上似乎是個還挺好說話的人,但宜樂可不敢去賭,賭那想想就十分渺茫的生機。
與其讓皇上自己收回玉牌,還不如主動奉上,以博得些許好感,求取一家在京中的安穩度日。如果能讓皇上意識到她的誠心,今後母親的一些胡鬧他應該不會過多計較。
這送回,卻不能直接送,而需要找個恰當的時機,所以譚之洲一事,既全了她報恩的心願也成了契機。
宣帝聞言默了片刻,隨後微微一笑,“郡主很聰明。”
看到他這個笑,宜樂就鬆了口氣,她之前的感覺沒錯,皇上對他們家確實十分不滿,甚至隱有殺意。如果母親不是有大長公主的身份,如果兩個哥哥不是整日遊手好閑招貓逗狗,恐怕皇上根本不會容許他們在京城逍遙這麼久。
這次她偷了玉牌出來,直接擅自使用並還給了皇上,母親肯定會生氣好一陣,但這都是小事,反正最後都會慢慢接受想通的。
“郡主也是個痴情人。”宣帝起身,語氣較之前緩和不少,意有所指道,“宜樂可還有其他事情所求?”
“……沒有。”宜樂頓了頓,“沒事了,多謝皇上寬宏大量,肯應宜樂這個無理取鬧的請求。”
宣帝不置可否,既然宜,他當然也不會強插一手,任宜樂輕聲告退。
傳來侍衛統領,宣帝隨意摩挲著龍紋玉牌,淡聲道:“讓穆青停手,不必再佈置了。”
“是。”
次日,未時剛過,大理寺的牢獄內便迎來兩個穿著鬥篷戴帷帽的人,看其身形都是女子。
給獄卒留下幾錠銀子,其中一名身形略為高挑的女子在獄卒帶領下先行步入獄中,看著周圍滿是髒兮兮亂糟糟殘牆稻草的牢獄,心中酸楚,放快步伐徑直走到獄卒所說的那間。
“奴婢在這守著,姑娘切莫耽誤太長時間。”較矮的女子停在不遠處,低聲開口,將手中食盒遞給她。
“嗯,你便在這等著吧。”
譚之洲正在獄中默背四書五經,苦中作樂,不想耳畔居然傳來他萬萬想不到的聲音,“之洲哥哥。”
這是女子的聲音,柔美動人,譚之洲像被針刺一般跳了起來,不禁出聲,“巧璇!”
“是我。”女子取下帷帽,眸中淚光閃爍,“之洲哥哥,你受苦了。”
“不……”譚之洲向來能言善辯,此刻竟訥訥不能語,“你怎麼來了,我……你不該……嚴大人怎麼會讓你來的?”
“我瞞著爹爹孃親來的,有大哥幫我。”嚴巧璇垂眸掩去淚水,等獄卒解開門時緩緩移入牢中,將食盒放在石桌上,飛速擺上,“大哥說牢中膳食難咽,你這幾日肯定沒吃好。我便讓琳兒做了幾樣你最愛吃的小菜,還是熱的……”
譚之洲一把抓住她纖細柔弱的手腕,隨即意識到自己多日未洗漱儀容不整,又飛快放開,黯然道:“巧璇,是我辜負了你。”
他心中愧疚難當,本就讓巧璇在京中等了她這麼久,好不容易回京,眼見就要到成親的日子,他卻又鬧出這事。而巧璇為了等他,如今已經十八了,再等下去,少女最美妙的年華都將因他而虛度。
“是我心甘情願等的之洲哥哥,何來辜負。”嚴巧璇取出軟巾和手帕,又拿銀子請獄卒打來一盆清水,為譚之洲細細擦拭臉頰雙手,其中溫柔讓這幾日備受煎熬的譚之洲幾欲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