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後在此事之後,雖吃了教訓不敢再閑話先帝元後,卻還是常常議論當今後宮寵妃。
只不過,陛下再無任何表示。
紀襄心知陛下在長秋殿必然是有耳報的,她猜測過好幾回,卻還是不知道是誰。
她想不出陛下召見她是為了什麼。陛下竟然知道有她這麼一個人,都令紀襄驚訝不已了!畢竟,她在長秋殿裡面聖皆是垂眉斂目,太後也不曾特意介紹過她。
車馬軋軋,不論紀襄心裡有多緊張害怕,寶慶宮還是到了。她從未來過這裡,殿宇連綿,玉階彤庭,瑤臺銀闕,是個比宮城更豪奢的煌煌地界。
雖不見奇花異草,空中卻泛著一股令人心折的馥郁暖甜香味。
紀襄不敢東張西望,垂首走在光潔冰冷的漢白玉地磚道上,跟著走路悄無聲息的一行內宦進了陛下燕居的寢殿。
初入殿內,落針可聞,走了許久才停下。殿內不見陛下人影,雖是半早,但窗牗緊閉,四處皆是羅帷玉屏,晦暗茫茫如黃昏時節。引紀襄進來的內宦都退下了。
她對微佝僂著身子,站在層層翠幕珠簾前的崔內官行禮致意,在他眼色中明白陛下就在帷幕後。
紀襄跪拜,問陛下安。
沒有應答。
崔內宦也沒再給她眼神示意。
紀襄便安靜地跪著,帷幕後隱約傳來細微水聲。在長秋殿裡,太後經常命她和一眾宮女跪地抄經,是以跪地雖痛,這痛卻是麻木的,是能忍的。
令她不安的,是皇帝的君威難測。
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莫非是陛下看中章序到這個地步,知道了他對自己的不滿,來取消這婚約的?
如果是,那就太好了!
不過一瞬,她就知道自己想得太滑稽了。
崔內宦不動聲色地打量跪地的少女,清麗如仙露明珠。她一進來,這常年沉鬱晦暗的大殿都平白添了幾分瑩潤光亮。縱然崔內宦在後宮中見過美人無數,也不得不感慨眼前少女容貌之出眾。
他甚至有些不忍,想幫她提醒皇帝叫起。
沒一會兒,皇帝的聲音從華麗繁複的帷幕後傳來,命她免禮。
紀襄站起來,帷幕開了一小半,皇帝坐在一張象牙榻上,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神色若有所思。
景瑞帝今年三十有九,束道冠,留著一把長長的鬍子。他常年稱病,難得上朝,紀襄只敢瞧了一眼,只覺陛下精神不錯,並無老態或是病態。
得見天顏,紀襄再次叩拜。
“免禮,”皇帝道,“你在太後身邊服侍了八年,朕欲給你些獎賞......”
話說到一半,一聲嬌媚入骨的“陛下”傳來,皇帝的肩膀環上了一隻光裸的藕臂。
紀襄頰上飛紅,本就低著的頭更低了。
皇帝便沒有再搭理她,繡著繁複精美花紋的帷幕重新拉上了。崔內官呵呵一笑,引著紀襄出去了。
見她神情很是惶恐,崔內官好心開口道:“紀姑娘不必多想,陛下知道姑娘在太後娘娘面前服侍了八年,念著你一片孝心,是要賞賜你,我已命人送去長秋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