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痴肅然道:“阿彌陀佛,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如今個人均有歸宿,施主也當可放下心中的苦了,廬州渡的這些情怨過往,都一一讓他過去吧,又何必再沉溺苦味之中呢?”
李文軒慨然道:“原來大師用心良苦,是為了要勸我寬心,文軒……”李文軒本還想說謝謝的,可想起行痴的話,知道自己總是對他謝來謝去的,倒是顯得肚量笑了,於是話到嘴邊有收了回去,改口道:“大師,文軒這就去了,他日得空,必定再來一嘗大師的苦粥!”
行痴和尚微微點頭,李文軒伸手摸向懷裡,想留下一些銀子給行痴,好叫行痴日後的飯食可以好一些,但隨即就覺得不妥:“行痴大師是高人,我若是留下這些黃白之物,豈不是侮辱了大師的一番善心了?李文軒啊,你可真蠢!”
李文軒不再多言,轉身出了小廟,向父親墳墓所在的方向又拜了三拜,翻身上馬向廬州渡而去。
從廬州城到廬州渡的路上,其中有一段是隻容得下一輛馬車單行的窄道,李文軒騎馬到此,一路上一直都是在琢磨著行痴和尚,總覺得他的話中有些古怪,但又品的不是太明白,正思索間,忽然前方聽見一串馬蹄輕響,向自己迎面而來。
“是她!”
李文軒不由得勒住了馬韁繩,停在道中,來人看見了李文軒,也是急急勒了一下韁繩,略微停頓之後,又輕輕拍了拍坐騎,緩步向李文軒這邊走來。
這人坐下青驄馬,胯帶蝴蝶雙刀,一身黑衣,面蒙紗巾,看不清楚模樣,只有一雙如明珠一般明亮的眸子露在外頭,在一身黑衫的襯託下,就像是遙遙夜空的兩顆明星,這人正是燕雲十八騎中的明珠,李文軒連連在她手中吃虧,紅月山一戰更是第二次中了她的毒針,若不是楊再興及時趕到,李文軒怕是已經喪命在紅月山了,此時相見,當真不是冤家不聚頭了。
若是論真功夫,明珠現在單打獨鬥已經不是李文軒的對手,但此時與李文軒狹路相逢,倒是不見畏懼,不慌不忙的往前走著,那明珠一般的眼眸,就像是兩柄冰錐子,叫人不敢直視,又像是一汪深深的湖水,多看一眼,便會叫人淹沒其中,而就是這樣的眼睛,一直看著李文軒。
明珠目不轉睛的瞪著李文軒,李文軒也不甘示弱的瞪著她,可是不等眨眼就已經敗下陣來,不敢再看,只好轉眼望向了旁處,同時小心提防著明珠再向自己發毒針。明珠那毒針每次發出的時候總是毫無徵兆,可謂是防不勝防,李文軒此時自然不敢怠慢。
李文軒深吸了口氣,說道:“你這個惡女,今日到這裡來又要做什麼惡事!”
明珠的目光從李文軒的臉上慢慢的落到了李文軒腰間的青霜劍上面。略微停留之後再次盯著李文軒,並不回答李文軒的問話,似是十分的不屑。
明珠旁若無事的繼續往前走,眼看著兩人的坐騎就要交錯,李文軒提高了聲音說道:“惡女!站住,你再上前半步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說來也是奇怪,明珠見了李文軒應當有所畏懼才是,但是在李文軒呼喝之下,雖說勒住了韁繩,可盯著李文軒的眼神卻沒絲毫的變化,沒有一點畏懼了意思,也沒有想要動手的架勢,在那眼神中能看到的,只有冷傲。
如此一來,李文軒倒是被噎住了,原本以為不用自己動手,明珠就會沖上來與自己一通打殺,可如今兩人四周只有呼呼風響,誰都沒有半點先動手的意思,問她話也不回答,這叫李文軒不知道如何才好了,要是二話不說上前一劍將人刺死,面對一個女子,李文軒也是下不了這手。於是乎場面就這樣僵持住了。
李文軒全身提防,手握青霜劍,只要明珠動手,料定了自己必可後發先至,而明珠依舊瞪著李文軒,仍沒有動手的意思,盡管沒動手,李文軒確實被明珠盯著,卻比看到她的銀針射向自己更加感到十分不自在。
兩人就這麼幹耗著,僵持了幾乎有一盞茶的功夫,還是誰也沒有先動手的意思,不過,最終這裡的沉默還是被打破了,不過打破沉默的不是馬上的兩位,而是從路邊草地中斜插過來的一個牧童與他的水牛。
那水牛“哞——”的叫了幾聲,牧童已經騎著它到了明珠的身後,但前面的路被兩個怪人給擋住了,這個牧童不過十歲出頭的模樣,但看到前面兩人如此古怪,心中也不由得害怕,哪裡還敢來招惹?更不要說開口叫這兩個怪人給自己讓路了,只好坐在水牛背上在後面偷偷瞧著,本來是兩人兩馬在僵持,此時又多了一個小孩子和一頭大水牛。
牧童沒膽量去招惹前面的“怪人”,可大水牛的膽子卻比小孩子膽子大多了,大水牛可不管你前面是什麼武林高手還是什麼殺人不眨眼的屠夫,見有人當道,牛脾氣上來了,就只管在明珠的馬屁股後面“哞——哞——”的叫個不停,像是在催促前面的人趕快讓路。
明珠聽到幾聲牛叫,目光總算是從李文軒臉上拿開,李文軒暗中鬆了一口氣,方才被她一直盯著的感覺猶如芒刺在背,著實不好受。
明珠轉頭去看身後的牧童與大水牛,竟是絲毫不擔心李文軒會在背後出手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