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方獸一直守在神廟外,比他們都先一步感知到神廟外的異常。說來也算冤家路窄,崖兀透過第四層苦鬥時,僥幸得勝,還重創畢方,當然他在桀奴獸群的圍堵下也沒討到好。畢方獸既知感恩,便也會記恨,咬起人來是隻十成十的狂躁猛獸。
就在一魔一獸透過後,出口急劇縮小,龍邪單手抱楚臥雲,大力甩出戮夜,正好卡在那洞口邊緣。崖兀吃痛,鬥大的拳狠打在畢方頭上,畢方鬆了口,崖兀看了一眼皮肉翻卷的手臂,轉身退走,消失不見。
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認清楚形式,放棄無謂的爭奪,爭取時機透過旋渦出口,再過河拆橋要將他二人困在鼎中,楚臥雲都有些佩服他了。
龍邪矮著身子鑽入出口,順道撿回了卡在出口的戮夜,洞口轟然四合。這一節變故發生在瞬息之間,一不小心他二人便困守鼎中,兇險異常。楚臥雲眼前一花,再睜眼,他感覺好像被罩在一個灰濛濛的巨大瓦罐裡,不知兩人一獸身處何方。
外頭是青灰色的霧氣,裡頭也是一片狼藉,破損的仙舟幾乎分成兩半,碎裂的甲板散在空中,面前是不是飄過玄門修士的屍體和殘肢,何等慘烈。
楚臥雲從龍邪懷中下來,心髒猛地墜落到谷地。
“掌門師兄!師兄你在哪?姜師弟?!牧師弟?!!”他懸空著,往前跑了,或者說遊動了幾步。
龍邪道:“師尊看那兒!”
楚臥雲順著龍邪所指的方向望去,仙舟的前半截的舷窗上,露出一個腦袋,然後又是第二個,第三個。楚臥雲不認識他是誰,待飛近後,看出他們身上所穿是禦靈殿出品的款式。那幾個弟子亦歡欣鼓舞,露出喜色,相互道:“是聖虛子!”。“楚師叔回來了!”
弟子們從艙內出來跪迎,楚臥雲見他們一個個神色倦怠,身上還帶著不多不少的傷痕,焦心地問:“就你們幾個?其他人呢?”
弟子們將他請進艙內,面對後面跟著的龍邪時,猶豫了一會兒,但想到當前魔尊暫時與仙門處於同一陣營,又是聖虛子“愛徒”,最後還是將他也請了進去。
留在船艙裡的,還有一百餘名各門派的年輕子弟,在船艙內或趴或坐,身上大多數帶著不輕的傷,但這裡能治病的只有兩個萬醫閣弟子,醫生人手不夠,於是他們相互包紮傷口,有靈丹妙藥相互分享,並不將其他門派的弟子當做外人。見了楚臥雲,一個個眼神發亮,像見了希望的曙光。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楚臥雲道。
弟子們三言兩語,將他落入潛虛鼎後,宋靈星與仙魔大軍大戰半日,突然離開,大軍追他而去,只留下船艙內失去戰鬥力的傷員,最後又拉開結界將此地圍住的過程複述了一便。
楚臥雲憂心忡忡:“如此說來,現在已是第三日了。”
“是的。”一弟子回答他,然後將焦慮目光投向窗外。
楚臥雲二人在鼎中應當有十日左右,因內外時差,裡面時間流逝極其緩慢,是以乍一出鼎,便惶惶然不知今夕何夕。
楚臥雲道:“掌門呢?也隨大部隊離開了?”
那名弟子道:“掌門移脈後陷入沉睡,現正安置在內艙閉關。”
楚臥雲心裡一鬆,同時又一緊,忙道:“快帶我去看看。”
他隨著那小弟子進入內艙,進門之前,在門檻上停了一步,讓龍邪去探查外頭的情況,嶽夷君從來不待見主角,即使現在他睡著,楚臥雲還是試圖避免他們面對面,龍邪沒說什麼,聽話地出去了。
楚臥雲關上門進入,看著水晶玉塌上的寒氣包裹他老邁的身軀,漫頭花發,額間掌門金印完全消失,眼皮緊緊閉著,和嘴唇緊抿成了三條細線。因突遭變故,身邊連一個護法弟子也沒有,楚臥雲不禁潸然落淚,跪在床頭,握著他因執筆握劍而布滿老繭的手,小聲哭道:“師兄,對不起,我太沒用了,雖保住一命,但還是弄丟了你的修為,還弄丟了你的劍……我……我真是……”
他以指腹撫過掌門師兄眼角溝壑紋路,妄圖撫平些許,卻是枉然,繼續哭道:“我小時候恃寵而驕,修煉備懶,長大後輕狂不守門規,疏於管教弟子,常言道,教不嚴師之惰,給蒼生留下了這麼大的禍患,還給宗門添諸多麻煩,你快起來打我兩下,罵我幾句吧……”
幽幽哭訴了片刻,也不知道嶽夷君這個狀態能不能聽到,他擦了擦眼淚,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人又沒死,哭什麼,扇了自己兩下,站起來道:“師兄,您再撐一會兒,等會兒我來帶著聖陰丹回來,叫醒你,你可不能因為年紀大了就貪睡,你聽到了嗎?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他站起來抹了兩把臉,轉身出去,輕輕關上門。龍邪已在艙門口等候,楚臥雲頓生強烈的安心之感,幸虧他還在自己身邊,不然他又怎麼有勇氣去面對處理這些焦頭爛額令人絕望的狀況。
楚臥雲問:“能破嗎?”
龍邪道:“能,但是外頭的煙霧燙如溶鐵,結界一旦破了,我不打緊,裡頭傷重的弟子們,還有掌門師伯,恐怕……”
“不能破,那我倆便出去。”